黑衣人并不答话,瞧向梁云飞,神色柔和,全是爱护。
他仰天长叹:“罢了,罢了,这都是天意。”
说罢,闪身出了院门,在凄凉的大笑声中慢慢消失。
梁云飞跪倒在地,大叫:“爹、爹…”
梁英抱着齐洛川,车安远抱着于莲。
于莲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受重伤的齐洛川。
陈芯满脸是泪,依在齐洛川身前。
齐洛川苦涩一笑:“英儿,是我害了你的一生,要是没有我,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梁英轻轻摇头:“没有你怎么会有幸福?齐哥,要是能再来一回,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
齐洛川轻咳数下:“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梁英轻轻点头:“我应该早点原谅你的。”
齐洛川嘴角微动,似是在笑,有气无力地道:“如果二十年前我们不分离,我打柴,你持家,有飞儿和芯儿在身边,再让他们成个家,该有多好!”
梁英“嗯”了声:“好,我们以后就这样一起过日子。”
齐洛川轻轻擦去梁英眼角泪水:“不要难过,能和你再相见,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心满意足了。”
他转头柔声道:“飞儿,你能叫我一声爹吗?”
齐洛川期盼的眼神望着梁云飞。
梁云飞心中难受,让他叫这个刚刚见过两次面的男人“爹”,又怎么能做到?
他大叫:“不,你不是我爹,你们都骗我,都在骗我。”
说罢,疯一样地跑了出去。
梁英大叫:“飞儿…”
齐洛川失望叹息。
梁英安慰:“齐哥,飞儿会接受的。”
齐洛川再度苦笑:“我不怪飞儿。”
然后又道:“芯儿,这是你娘。”
陈芯哽咽着道了声:“娘。”
梁英抚摸陈芯的头:“好孩子。”
于莲瞧着这一切,心中说不出的味道。
她虚弱的声音道:“齐大哥、齐大嫂,你们能原谅我吗?”
齐洛川依然怒视于莲,眼神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于莲的心里。
齐洛川没有回答于莲的话,向梁英道:“再给我唱一次,你经常给我唱的那首水调歌头,好吗?”
梁英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在歌声中,齐洛川放开了梁英肩上的手。
梁英再也感觉不到齐洛川的呼吸,她一生最爱的男人永远离她而去了。
陈芯大叫:“爹、爹……”
梁英怀抱陈芯,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陈芯在梁英的怀中放声大哭,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梁英在陈芯的耳边道:“好姑娘,你爹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地活着。娘有件事求你,你能答应我吗?”
陈芯不停地抽搐着。
梁英温柔抹去陈芯脸上的泪水:“芯儿,飞儿一时想不开,你以后要多劝劝他。他是个好孩子,你要多照顾他,把他当成你的亲人,好吗?”
陈芯机械地点了点头。
梁英接着道:“孩子,记住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要相信自己的心,只有心不会骗你。”
陈芯又点了点头。
梁英瞧向于莲:“他走了,我的恨也没了。哎,一切都是命,是我的命,也是齐哥的命,我不怪你了。”
于莲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梁英站起身,环顾周围众人,望着梁云飞跑去的远方,猛然拾起地上长剑,向颈部割去。
只见一股鲜血涌出,梁英倒在了齐洛川身前。
这对苦命鸳鸯,走完了人生路。
于莲依在车安远的怀里,感觉无比温暖,柔声道:“老爷,当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恨我吗?”
车安远眼神温柔:“我不怪你,能娶到你,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福气。哎,我只怕委屈了你。”
于莲庆幸能碰到车安远这样的人,比起齐洛川和梁英,她是无比幸福的。
于莲不想让幸福变成不幸,她只想和车安远在一起:“老爷,我们离开这好吗?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管世间的事了。”
车安远一辈子顺从于莲,今天也不会例外。
车安远抱起于莲,轻声道:“好。”
然后冲着车俊道:“镖局就交给你来打点了,爹和娘会回来看你的。”
于莲也柔声道:“俊儿,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罢,车安远抱着于莲走出镖局,消失在夜色里。
车俊没有阻拦他们,他不会去破坏父母的幸福。
齐洛川和梁英过世了,车安远和于莲离开了。
陈芯和车俊突然感觉一切都变了。
陈芯一路找寻父亲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车俊也好像在一瞬之间失去所有亲人。
齐洛川和梁英合葬在了一起。
陈芯跪在他们的坟前,泣不成声。
车俊安慰陈芯道:“芯妹,你爹娘虽然身遭不幸,但两人解开了二十年的心结。虽然去了,却没有留下遗憾。”
陈芯没有言语,突然问道:“阿俊哥,那个蒙面人是梁堡主吗?”
“应该是。李伯伯武功之高,天下间难找对手,都打不过他,况且师父也这么说,就绝对不会错。”
陈芯大怒:“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呢?”
“可能是恨你爹带走了梁姑姑,也可能是怕你爹带走云飞兄。”
“那为什么又要蒙着面呢?”
“怕别人认出他呗。”
“我还是不明白,事情已经说出来,就是杀了我爹也没用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陈芯不停提问。
车俊叹了口气“只有梁堡主才能解释清楚。”
从这之后,车俊成了振威镖局的大当家。
李仙在镖局住了一年才离开。
这一年里,他传授了车俊许多功夫。
车俊的真气修为也大大提升了。
李仙还传给了陈芯一套防身的功夫后才离开。
车俊想娶陈芯。
陈芯推说要为过世爹娘守孝三年,没有答应。
一年多来,车俊四处走镖,不断打听梁云飞的下落,却没有任何消息。
梁家堡无人打理,下人们分了家财,四散而去。
梁凤轩一直没有消息,梁家堡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话说,当日梁云飞从车家跑了出来。
他一直跑一直跑,整整跑了一夜,在城外的一片树林里迷迷糊糊地睡了。
天下间已经没有人值得信任,他的天塌了。
梁云飞缓过神,已是第二天的申时。
他感觉到饿了,便在树林中打了只兔子,点着火烧了吃。
之后,梁云飞顺着大路一直向前走,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应该去哪儿,就是想离开济南府,越远越好。
梁云飞不想见到任何人,特别是熟悉的人,如此这般过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梁云飞来到一处山边小村。
三日未进水米,梁云飞晕倒在了小村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云飞醒来,躺在农户的床上。
床头的桌上,放着一碗小米粥。
梁云飞实在是饿得紧了,端起粥碗,大口喝了起来,喝得急了,呛得直咳嗽。
这时,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道:“慢点吃,别呛着了。”
梁云飞顾不得那许多,一口气将粥都吃完了,随后才抬头看和她说话的女孩。
女孩十四五岁的年龄,站在门边,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光芒,是个双目失明的孩子。
女孩听吃粥的声音停了,咯咯一笑:“大哥哥,你吃得也太快了,要不要再吃一碗?”
梁云飞尴尬道:“你是谁呀?我怎么会在这儿?”
女孩又咯咯一笑,伸手在桌上摸起了梁云飞吃完粥的空碗,一边收拾一边道:“这儿是我家,我叫采儿。你晕倒在村头,是爷爷带你回来的。”
梁云飞体力恢复,想感谢救他的老人家,向采儿道:“小妹妹,你爷爷呢?”
采儿回答:“爷爷和村里的其他老人家,在村长家里说话。我刚才也在,爷爷让我来瞧你醒了没有,我就来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晕倒在村头了呢?”
采儿天真可爱,与其说话,让梁云飞心情舒畅了许多。
梁云飞无奈叹气:“我叫李宝,带我去见你爷爷,好吗?”
采儿点了点头:“宝哥哥,你跟我来吧。”
采儿虽然双目失明,但从小在村中长大,对村中的路径十分熟识。
她带着梁云飞左转右转来到村长家。
二人还没走进内堂,就听到村长院中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梁云飞和采儿从人群中挤过,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村中的房屋本就不隔音,梁云飞又有一身的好武艺,屋中众人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老人的声音:“三百两银子也太多了,咱们哪儿筹得出来呀?”
采儿在梁云飞耳边道:“说话的人就是我爷爷。”
另一个人道:“二叔,你先别发火,人家和咱要三百两银子也不过分,这是玩命的事,不给人家钱,凭啥去呀?”
采儿爷爷道:“话是这个理,但咱村的壮年男人都被抓去当兵了,现在就剩下老人、孩子和女人,一年挣那点银子也就够个吃穿。让四十户人家去筹三百两银子,怎么可能?”
这时,一个尖声老人道:“二哥,你这不是废话吗?村里要是有男人,云头山的山匪还敢到村里来抓人吗?他们不来,咱们也用不着请昆仑山雌雄双剑了。”
采儿爷爷怒道:“曹老头,那你说,上哪去筹银子?”
尖声老人回话:“分担给各家,都去想办法。”
采儿爷爷一拍桌子:“曹老头,你这是放屁,你家能拿出来,村里十家有九家拿不出来。就算是勉强拿出来了,以后让各家的日子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