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晚会舞台的后场。
“有人打赏了一枚黄昏金币?”躺椅上有人惊讶地问,“谁给谁?”
“一个叫方缘的新生,给语灵笼的。”旁边一个干练的学生道,“就是彩排的时候吹花叶的,最惊艳的那个,还是语念道的妹妹。”
“下次挑重要的先说,语念道的妹妹......等等?你刚刚说谁给的?”躺椅上的人几乎要蹦起来,“哪个方缘?这届新生好像就一个叫方缘的吧?”
“是啊,没想到朱阁老这么关心学生,随便一个新生都认识。”干练学生赞叹,盛传朱放阁老从不关心学院事务,但这次的晚会却是他主动请缨,现在甚至记得随便一个新生的名字,到底哪个混蛋在诋毁朱阁老,散播这么离谱的谣言。
躺椅上的朱放挑眉,“这么有钱?额......算了,那谁,跟我详细说说。”
啥?干练学生目瞪口呆,合着朱阁老连新生的名字都记得,自己当牛做马伺候两天,到头来得到一个“那谁”的称呼,欺人太甚!但谁让人家是阁老,于是愤愤中把知道的都说了。
“你的意思是,方缘很欣赏语灵笼,为博美人一笑,于是挥金如土?”朱放的面部表情很精彩。
“大概就是如此,这种土豪真是带坏学院风气!”干练学生仍在愤愤不平,他惹不起朱放,只能恨这个叫方缘的新生了。
“语念道的妹妹......嘿嘿。”朱放阴险一笑,别人不知道语念道是妹控,他可知道。方缘这行为无疑是在悬崖边种菜,等不到收获就要摔死了。
要说以朱放的性格肯定不会管什么新生晚会,这都不是他这个档次的领导应该负责的,但谁让某人得罪了他,为了方便公报私仇,朱放毅然决然向校长索要了这份差事,还搭上了高望尘。
有人走过来:“阁老,土建队和木建队已经准备就绪。”
朱放起身离开躺椅,跟着那人走到空地,看见黄,绿两队泾渭分明的人马。
“这么多天的演练就为这一刻,谁要是给我掉链子看着办!”朱放威胁道,这人不讲道理,人家练习的时候他根本隐身。
然后又自顾自嘀咕:“死老头,连个火建队也不让我组,不然就能让那小子体会一下什么叫烧伤了......他才知道当时的选择多么错误!”
“阁老......”旁边的学生畏畏缩缩,“实在是学院没什么人契约火属性宠兽,而且在树州性价比太低了。”
朱放大骂:“一群没眼光的家伙,少就代表强!这样的道理也不懂。”
土建队和木建队的人员纷纷低头装作鹌鹑,他们都是墨绿之光的学生,归属于“建团”这个学院组织。所谓“建团”就是御兽师通过宠兽构建环境和建筑,可以是修炼场所,也可以是生活工具。树州最多的就是木建,其次是土建,至于火建则是星星点点。
而他们今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兽竞。
兽竞顾名思义,就是两个御兽师之间的对垒。根据往年的规则,当新生晚会结束时,建团的成员上场构筑场地,供给给新生进行兽竞,然后光荣退场。描述起来很简单,但是操作起来难度不低,一个好的、能承受宠兽战斗的擂台不是学生能独立完成的,往往由多个建队合作完成。
这是一个露脸的活,能在学弟学妹面前秀一把是多数学长学姐的心声,也是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宠兽的机会。
墨绿之光并不禁止学生日常放出宠兽,但无形之中有一条潜规则:再三斟酌召唤宠兽。毕竟宠兽的破坏力以及意外性都不是人可以比的,学院虽大也不够它们造,更何况有专门的地点来练习、培养宠兽,日常学习单有御兽师就足够了。
当然,克制的同时往往伴随着放纵,学院同样流传着另一条潜规则:任何不确定的时候,不要犹豫,召唤出你的宠兽。
一切就绪,就等着前戏结束,也就是新生为兼职而表演的晚会。
朱放一拍脑袋,貌似想起了在这里的老师不应该只有他一位,“高望尘呢?今晚不是他和我一起把关吗?”
“哦哦,差点忘了,高教授跟我打过招呼,说临时有事先走了。”学生答道,本该如此,这样的小场面却要两位高层控场,压力山大。
“临时有事?”朱放皱眉,“搞什么?我特意搭上他,就是想看看他看见新收爱徒出糗的表情。”
......
墨绿之光隔着数重山脉的山野。
月光下,几座安静的山丘仿佛覆盖着银纱,垂落向山脚的一片茵茵青草,如同沉睡巨人的掌心般柔软静谧。星星点点的花朵散落在山坡上,吐露着清冷的芬芳,似乎从未为人所嗅。
有人站在青草盆地的正中央,抬头望着天。
就地势而言,这样的场景很难不想到坐井观天,但与青蛙眼中的百无聊赖不同的是,这人似乎在等待或期待着什么。
“来了。”草地上的人说,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幽蓝的天空,一个黑影从边缘刺入,像一颗黑色流星划破夜空......不,是正在坠来。
“这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凄清。”盖地的阴影缓缓下降,高望尘踩在一只巨大的鸟型宠兽身上,打量完四周后看向草地上的人,“最近我们见面愈发频繁了,小礼。”
草地上的人抬头,面容如冰雕般精致,是思礼,“老师,催眠枭找到了。”
“比我想的要快。”高望尘没有过多惊讶,而微笑赞叹,“如果不是你,我对找催眠枭这事根本不抱希望,更不会来到树城了。”
“少来了老师,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必说这些。”思礼也笑,又疑惑道:“您似乎对近期找到催眠枭抱有很大信心?”
高望尘笑笑,“森修会总部突然出现的那张纸条,是你放的吧?”
“嗯。”
“在树城除了你,能做到这点的人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不用猜测具体的手段,我只知道,你从未如此激进过。”高望尘说,“最不寻常的行为往往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应该要有结果了。”
“是的。”思礼组织了一下语言,“您记得我们上次捣毁三号基地么?说来也巧,我发现远处有个家伙不对劲,明明行进路线是来往三号基地的,但是半路上居然若无其事去往了草丛,于是我离开了。”
高望尘想想,“是有这么回事,你说有事先走了。”
“我去跟踪他了,这条小蚯蚓太熟悉地形了,如果是我本人跟着肯定跟丢了,可惜我当时带的是‘林中客’,只能怪他不幸。”
“你叫它小蚯蚓?看来确定是生殖破戒所的人了。”高望尘含着笑,“谦虚了,除了你和你的林中客,其它人估计很难得到有用的情报,我想它也是没预料到附近根本没有御兽师也会暴露,这就是鱼面对钓鱼者的境地吧。”
这是很浅显的比喻,鱼和钓鱼者站在对立的位置,钓鱼者的成功是钓到鱼,而鱼的成功不是吃到饵,应该是成功逃脱才对。
以鱼的智商它很难分辨出鱼饵和普通食物的区别,在它们眼里那都是大自然的馈赠,但假如它们能看见钓鱼者,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不是食物,会动,那就是掠食者,代表了极致的危险,所以要跑。
小蚯蚓是生殖破戒所的爪牙的一种称呼,也是这场跟踪中的鱼。
理论上这场追踪用钓鱼来形容不太合适,因为正常宠兽身边哪里会没有御兽师,林中客再灵活隐蔽,只要御兽师出现,小蚯蚓就会识破陷阱,不可能会让钓鱼者通过它钓到老巢去。
可惜凡事总有例外,思礼就是这个例外。
“对,所以我中奖了,二号基地。”思礼揭晓答案。
“哦?是条大鱼,但是不够大,你继续。”高望尘沉思一会后说。
生殖破解所在树城的各个基地基本是单向联系,像催眠枭这样的珍贵宠兽必然存于一号基地。基于此,二号基地是条大鱼,但对今晚出现在这里的高望尘来说不够大,而且这也解释不了思礼留的那张纸条,所以必然有后续进展。
“我发现二号基地之后,没有去打草惊蛇,一旦被它们认出我来,哪怕仅仅只是猜测我的身份,二号基地也很可能被放弃。”思礼打了个响指,“但是有人可以替我去。”
“森修会?”
“对,面对地头蛇森修会,它们只会无条件退避三舍,而不会有过多怀疑,毕竟在树城扎根和森修者少不了打交道。所以我留下了那张纸条,让森修会对这件事重视,但又不会派出超规格的队伍。”
高望尘揶揄道:“那么巧就是沐沐的队伍?”
“这真的完全是巧合。”思礼脸上难得几分尴尬,“我留纸条之前才起来二号基地的位置属于沐沐他们小队的辖区,不过也算好事,我们都希望小缘跟随您学习,于是我凑巧在开学前留下纸条,把沐沐调走了。”
“难为你了。”高望尘有些许歉意,虽然不涉及到欺骗,但对思礼来说如此隐瞒姐弟俩也实属折磨自己了。
思礼沉默了片刻,又摇摇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很幸福不是么?”
高望尘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剩下的情况我大概可以猜到,森修者小队打草惊蛇,二号基地转移但并不放弃与一号基地的联络,于是你顺藤摸瓜,锁定了一号基地,这也是今晚喊我来的原因,对吧?”
“对,所以现在启程吗?”
“当然,告诉我地址,今晚我一个人去。”高望尘微微眯眼,脚下的巨鸟貌似体会到他的心情也不太安分,几年的目标,如今近在咫尺,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不,我要一起去。”思礼说。
“一起?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晚......”
“是啊,今晚新生晚会。”思礼看看月亮,“现在大概表演快结束了,再过一会兽竞就会开始,我收到的情报是朱放阁老会针对方缘,那么他必然会上场,不知道具体的手段,但我对方缘有信心,相信您也一样......更何况,有人比我更适合出现在那里。”
高望尘不置可否,“一号基地很危险,确定要跟来?”
“跟着您也有危险的话,树城安全的地方真不多了。”思礼淡淡一笑,“况且,我从来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