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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8·怀柟铺递交书信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人面上赤诚却语气玩笑,凌司牧一时愣住。

    妖?

    觉得鬼怪都不可怕的许少侠……曾经怕过妖?

    凌司牧眨巴眨巴眼睛。

    其实许燚真的是怕过的,天底下所有的妖,并未夸张。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若不是今日提起,只怕他自己都要忘了。

    但他没多解释,眼神示意小世子拿好手中的剑。

    凌司牧其实还想再问,但又担心这事是否是许少侠不愿多言的过往。

    “左后方,槐树后。”

    许燚提醒他回神。

    凌司牧连忙回神抽出剑来,足下生风似的朝着那个方向去。

    果然,树后藏着一只低阶的野鬼。

    那只鬼蜷着身子个头不大,披散着的长发沾染上了泥土和溪水,几缕黏在一起,把面容藏了个七七八八。

    恐惧自然是一时间无法克服的,凌司牧握剑的手下意识颤抖起来,只得咽了咽唾沫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最后一剑刺出去时还是闭紧了眼。

    所幸这只野鬼不算得厉害,凌司牧这般修为也能够让它一剑毙命。

    小弟子一时间又惊又喜,转头去看才发觉许燚手上灵光闪过。

    野鬼背后一张定身符此时燃尽。

    凌司牧了然,只悻悻回到许燚身边,闭口不言。

    尽管好奇,他还是暗暗告诉自己。

    眼下的他,没有能力独自出这刹幽林,更没资格去问许少侠的事。

    等到镜花水月天刚亮时,乱羽悄悄穿戴好准备出门。

    齐少侠确保没吵醒同屋的那位书生,轻轻开了门,抬眼却看见孙慕清倚着围栏睡得正香。

    乱羽心生疑惑,悄悄上前,蹲下来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

    “慕清?慕清?醒醒……回房去睡?”

    虽然睡眼惺忪,小少年好歹是醒了。

    “乱哥?”

    乱羽把他拉起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虽说立春了,还有些寒气,你别着凉了。”

    “不会的,我身体好着呢!”孙慕清灿烂一笑,“又不是初冬哥——没有着凉!”

    乱羽放下心来,还是问一句:“怎么不回房去睡?”

    “这不是前几日看到凌师兄……他遇着了许少侠,许少侠说要教他几招,我也想学学——都看了几天了!”孙慕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不过乱哥……这天才刚亮,你要去哪儿?”

    “不过散散心,出去走走。”乱羽没同他细说,“你回去睡。”

    “哦!好!”

    孙慕清知他近来总做些怪梦,应了声便目送着他下了楼,转头却是去那画面上寻许燚和凌司牧的身影。

    乱羽出了玄风堂便是抬手召了剑出来,目的明确朝着前不久去过的那片林间。

    初试那晚回音谷妖兽大伤,怕是有些日子才能养回以前的状态。

    待半年后秋天里新届弟子上山,这里便是最后一轮考核的试题,因而仙门子弟心有灵犀,只远远避开放着它慢慢养。

    满湖云的齐少侠却不当回事。

    他正在深谷入口落了地,收起灵剑,径直入了回音谷。

    乱羽虽总在旁人跟前说些自视甚高的话,但私下里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九少之争第一试,回音谷妖王被斩杀于湖中。

    但那灵蟒千年修为,好歹也是这一谷之主……

    凭他一人不过一夜便能斩杀……

    他还是觉得简单了。

    不知是否因着斩杀了妖王的缘由,谷中为数不多的妖兽好像都避着他。偶尔草丛灌木沙沙作响,却都会归于平静。

    因而乱羽一路顺畅来到了谷中深湖。

    这时候湖水浅了很多。一副巨大的蛇骨隐隐约约从水面露出来。

    妖物长生,可一旦身死则骨化迅速。

    乱羽飞身一跃,落在那蛇骨上。

    他要查查这副骨架。

    他脚下踩着的是尾巴的部分。千年灵蟒骨架不小,落脚的那一块骨头尚能移步。

    乱羽把视线从脚下移到前方,一步步朝前面去。

    突然,他步子一顿,蹲下来仔细一看。

    果然有伤。

    骨架上有几个很小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咬了。

    只是伤得很深,都在骨上留了痕。

    乱羽伸手摸了摸。

    是小时候被咬的吗?

    他又看了看前面不远的头骨,前后打量一番,突然一惊。

    这位置离七寸极近!

    七寸被伤还能存活……

    这条千年灵蟒果然是有些厉害的……

    只是因为这七寸之伤,它也算不得妖中王者,因而哪怕他一人一剑,只消花几个时辰,也能将这样的大妖斩杀。

    回音谷还是小了,竟是这样的大妖做了妖王……

    倒是比不上传说中无人能伤及分毫的死亡谷那位了……

    乱羽解了疑惑,这便召了剑离开。

    他走后不久,湖边聚集了许多妖兽。

    它们围在湖边低首示敬。

    千年灵蟒护它们这么久,但死亡谷遣来的大妖已经到了,接下来它们该恭顺于回音谷的下一任妖王。

    迫于现实,不算无义。

    万物有灵,善恶是非本就带了立场不同的偏见。

    因这场修仙人之间的比试,灵蟒一物抵了百余小妖性命。

    很快日上山头,阳光融化了部分高山积雪,气候渐渐转向了春日该有的样子。

    范初冬一身便装,优哉游哉迈上了一座小山的石阶。

    此山位于京都西北不远,地势不高,没有镜花水月那样恢宏的气势,路旁的枫叶也早落了干净。

    听闻山上住了位圣手药师名为祁秋蝉,带着门下两三名弟子,倒也清净。

    小山秀气,远远见着山顶有座小巧玲珑的正殿,外界传言上有牌匾为“怀柟铺”。

    范初冬沿途看了不少山下风景,这会儿终于走到半山腰的山门处。

    倒不是他不想早些把书信送来,只是这位祁药师不知哪里学的仙家本事,竟然在山脚处设了结界。

    他无法御剑,只好一步步爬山。

    两边有树沿着小道而种,这时候还是早春,树叶早落光了尚未新长,只留下粗壮的枝干。

    范初冬却觉着这条路有些眼熟。

    没等他多想,先听到了身侧一个声音。

    “什么人!”

    有一清脆的女声喊他停下。

    范初冬不再往前走,也没慌乱,只是抬眼去看声音的主人。

    石阶弯曲而上其实很长,一旁泥土小路上站着的是个姑娘。

    那姑娘瞪着眼看他:“你是什么人?来我怀柟铺做什么?”

    年纪不大,性子倒烈。

    她身上有个挎着的小布袋,上面沾了些泥土。看样子是来采药的。

    范初冬收回视线,朝这采药的姑娘作了揖:“在下范初冬,来拜见祁秋蝉药师。”

    那姑娘面上神色一变,再开口也少了敌意:“你要见师父?”

    眼下正午过去,早春的阳光也晒得人暖洋洋的。

    范初冬跟在女弟子身后十步远,终于来到山上的殿外。

    女弟子转身朝他还算客气地行了个礼:“公子稍等片刻。”

    礼数勉强是周到了。

    范初冬微微低头:“有劳。”

    那女弟子进了殿里,范初冬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的环境其实算得不错。正厅前方的院子周围种满了竹。

    怀柟铺所在的山头并不高,不比镜花水月冬雪渐融,这会儿早化完了。

    不过多久,那姑娘从屋里出来,把他引进去。

    范初冬步子轻轻,好像怕惊扰了屋里的人。

    尹姑娘的话犹在耳边。

    “范少侠,这封信你拿好,送去怀柟铺给祁秋蝉药师,他老人家近日里身体抱恙,说话别惊了他,千万别说你是镜花水月弟子,也别告诉他我如今身在仙门。尹蝶……在此谢过了。”

    范初冬不知为何尹姑娘会这样叮嘱。

    他只是管把信带到。

    多的,尹蝶不提,他便不问。

    虽然外边雪化了好些天,但屋子里还是点了炉火,烧了新碳。

    座上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头发胡子都白了,脸上也有些许岁月画下的皱纹。

    范初冬立于厅中,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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