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
宋温与陈崧节相对而坐。
桌子上,是一局棋。
宋温看着棋盘思忖片刻后,平静地落下一颗黑子,轻声道:“这么多年了,先生不打算回去?”
陈崧节放下一颗棋子道:“没脸回去。”
宋温缓缓抬起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那场论道,先生本应是赢家。只是那…..”
陈崧节摇了摇头,打断了宋温:“输了就是输了,没有那么多理由。”
宋温急忙道:“可是…..”
“快落子吧。”
陈崧节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无奈,宋温只好闭嘴。
两人相继落了几颗棋子后。
陈崧节开口问道:“你来如此偏远的湘水县,为何?应当不是因为我来的吧。”
宋温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来之前并不知道先生在这里,只看到陆诩的那个退字,才来到府中看了看,没想到真的是先生。”
陈崧节淡淡的点了点头。
宋温继续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钦天监算出豫州之地两周后会出现遗迹。”
“遗迹?”
陈崧节疑惑道:“什么遗迹?”
宋温也不藏着掖着,毕竟眼前之人是他最敬重的三个读书人之一。
“楚河汉界!”
闻言,陈崧节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这个遗迹会再现。
“近些日子,我得到消息,妖族,蛮荒,巫族部落,蛊族部落,武国,以及乾国各方势力都在相继赶来。”
宋温落下一颗黑子至天元之位:“陛下让我坐镇此地,不让各方势力太过躁动。”
陈崧节点了点头,看着棋盘思考着该落在何处。
宋温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老师让我来帮小师弟拿到楚河汉界的帝王运。”
“小师弟。”
陈崧节喃喃自语了一句后,问道:“六皇子?”
宋温点头道:“是的。”
陈崧节来了兴趣:“你老师想让他上位?”
宋温沉默片刻,道:“是的,老师对他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陈崧节打趣道:“给予的厚望比你还大?”
闻言,宋温大笑了几声:“先生莫要取笑我了,我就是个读死书的愚笨书生。”
陈崧节微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这句话。
一个能以读遍天下书籍,识遍天下学问为毕生目标的人,不可能是个愚笨书生。
陈崧节问道:“记得没错的话,六皇子背后势力几乎为无吧。”
宋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现在小师弟唯一的优势便是帝王站在他那边。”
“你老师和帝王现在已经是荣辱与共了,自然会去帮六皇子。”
陈崧节缓缓在指尖转动着白子,轻声道:“帝王自身都难保了,他帮又有什么用。”
闻言,宋温大惊失色。
但很快,他就缓过神来,这句话从眼前之人口中说出,一点也不奇怪。
宋温拿出三两颗棋子,在手中不停揉搓,俄顷,他问道:“陆诩的陆,是那个陆吗?”
陈崧节点头道:“正是你想的那个陆。”
闻言,宋温一下子失了神,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先生想要助他上位?”
陈崧节不置可否的点头一笑:“就那么一个弟子,我不帮他,帮谁?”
本来“暗河”和江陵陆家的密谋是不为人所知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其中是谁在多嘴,谁也不清楚。
一阵无言。
二人相继落子,最后由陈崧节一子落定,决出胜负。
宋温输的心服口服:“先生的棋术,相比皇宫之中的棋待诏亦是不差。”
陈崧节呵呵一笑:“溜须拍马。”
他开始逐个将棋子放回棋盒。
宋温:“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陈崧节:“问便是了。”
“先生是否已经再次跻身儒圣之境了?”
陈崧节神秘一笑,抬头道:“你觉着呢?”
宋温犹豫开口:“我看不出来,但是那个“退”字确实有儒圣威压。”
陈崧节轻声道:“你觉着有,那便有。觉着没有,那便没有。”
见到陈崧节不愿意说,宋温也不再多问。
“我听说道家下山做官了。”
陈崧节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是你老师的计谋吧。”
宋温点了点头:“世家权柄太重,需要道家去制衡,不然帝王心不安。”
“道家制衡世家倒也是个不错的决策。”
陈崧节先是赞叹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道家下山分走儒家在官场上的气运,朝堂上的那个老儒生愿意?”
宋温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随后,宋温继续说道:“陛下已经下令改斩妖司为镇抚司,主管昭狱,具有监察之职,供陛下直接调遣。”
陈崧节短暂思忖后,说道:“太过心急了一些。总的来说天启帝算是一个好皇帝,他想要有所作为,想去清扫朝堂阴霾,这是个好事。”
“但,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循序渐进。”
陈崧节敲了敲桌子:“两年前设立四位天下巡游,腰悬如朕亲临的玉牌,权势同正一品一般。”
“一年前设立斩妖司,就是为了今日改革成镇抚司。”
“前几日又密令出京城,让道家下山做官。”
“这些都是为了制衡世家,办法都是好办法。”
陈崧节轻轻摇头:“但太心急了,前前后后才两年的时间。若是把那些世家逼急了,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宋温轻轻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帝王有帝王的难处。”
“嗯。”
陈崧节微微颔首。
这些和他又没多大关系,对于一些人而言,这就是天大的事。对于他而言,就是饭后谈资罢了。
宋温犹豫片刻后,问道:“先生,陆诩这个孩子怎么样?”
陈崧节笑了笑:“自家孩子自然会说好。”
他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嘛,若是说实话,悟性,品行,天赋都是不错。做事情的时候顾虑很多。”
“但是吧,心思很重,有时我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陈崧节突然笑了笑:“像他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