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桶关上门,拿着菜盒放到桌子上,坐在竹椅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她好单纯啊。”
“好久没見过这样的人了。”
“现在十四五年纪的女生,很少有那样的活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觉得心好静啊。”
他打开菜盒,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糙米饭煮得刚好,松软又颗粒分明,混上煎豆腐的油香,格外好吃。
饭桶特地放慢了速度,慢慢品味着食物的味道。
“其实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也不错。”
“每天吃吃睡睡,锻炼身体做早课,无聊了去跟小姑娘聊天,也挺好的。”
“也不用担心什么找工作,修道现在就是我的工作。”
“光是那一大堆土壤地质,要挖什么洞,看什么层,感觉都够我学半年了。”
“反正又不用考试,慢慢地学吧。”
“实在没事干,等悬赏撤下来了,那就去跟星曼师叔学学厨艺,做个炊事员吧。”
饭桶嘴角翘起,在碗里扒拉了几下。
“香吗?”
他身子一震,转过身,却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
“我若是你,此刻便会立即出手,抢占先机。”那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盯着饭桶。
饭桶刚想动手,却停住身子,不敢动弹。
“咦?很聪明嘛?”黑衣人盘起双腿,开始打量。“你怎么不喊不叫?”
“你能进得到我房间来,自然已经想好了对策,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饭桶意外地冷静,慢慢地转动竹椅,坐下来看着那人,全神贯注。
“你心看起来很静呢,看来不是一般人呀。”那人叹了口气,挥挥双手。
一道金网浮现在空中,罩住了饭桶上下左右,像一个菜盖一样锁住了窗前桌子这一小片地方。
饭桶瞳孔变大,“你是青水宗的人!”
“噢?”黑衣人眼睛上下打量着饭桶,停在了小腿的印记上,“没想到你見过,看来你还真的是那个偷窥人洗澡的好色之徒啊。”
“什么?”
“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悬赏令上面那个人。”
饭桶问道:“你想怎么样?”
那人笑道:“别急嘛,我也好久没跟生人说话了呢。”
“青水宗的人,到真清宗道观腹地,不担心時间久了有变卦么?”
“哇,我之前还真小瞧你了啊。”黑衣人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躬身笑了起来。“难怪那矮老头把你藏得这么深,我还以为是小情人呢。”
饭桶一阵反胃,“你有病吧?”
那人忽然起身冲上前来,手穿过金网,提起饭桶衣领一拉,把他脸扯到了网前。饭桶只觉得面上一阵刺痛,半边脸便没有知觉了。
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饭桶,“再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
饭桶费力地点点头,眼睛往下一撇,看見他激烈起伏的胸膛。
“是个女子。”
“我听她声音这么低,还以为是男的。”
“她力气好大。”
黑衣女子用力一推,饭桶倒在竹椅上,半边脸僵硬,五官挤得歪歪斜斜的。
她又忽然笑起来,“你长这样不是好看多了吗,小白脸?”
饭桶费力地睁开半边嘴,“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问你一些事,”她坐回床,把脚放到了洁白的床单上,却没留下鞋印。
“她鞋底怎么是干净的?”
“你细细听好了。答对了,我就对你好点;答错了,有你苦头吃的。”
饭桶点点头,脸上的麻木渐渐消退。
“第一题,”
“你几个月前,是不是指点过观主,让他迁往小芒山?”
饭桶心一跳,“什么?”
“答错了哟。”黑衣女子抬起左手一挥,无声无息地,饭桶身上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洒了一片。
饭桶吃痛,忍不住大声喊起来。
那人说道:“疼吗?喜欢吗?”
“不……。”
“我很喜欢呢,你就再答错几题好了。”
“变态!”
“这个人脑子有病!”
“可她怎么知道我指点观主的事情?”
“这件事情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黑衣女子盘起腿来,说道:“第二题。”
“你从烟云楼逃出来後,是不是躲到了这里?”
“什么?”
“她怎么知道的?”
饭桶眼睛转了转,答道:“不是……”
“答错了。”
话音未落,饭桶身上又是一阵滚烫,痛得他大叫一声,扭动身子,弯下腰来。
“你扭得不错。”那人笑道,“反应也快。”
“奇怪,我喊得这么大声,外面没有人听見吗?”
黑衣女子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饭桶:“第三题,”
“三年前,你是不是指点道长,与土行宗合谋,把那个手臂被斩断的畜生藏起来了?”
“土行宗?”
“道长说的那个被青水宗斩断手臂的弟子?”
“为什么会问这个?”
“不是。”
“答错了。”她左手一挥,不断舞动。
如果说之前的疼痛像是被油锅烫了一下,那么现在饭桶就像是被一勺勺热油淋上。
饭桶不断尖叫,五官挤到一起,脑门大汗直冒,趴在地上痛得不能动弹。
“奇怪?我没有和土行宗合谋过呀?为什么错了?”
那人放下手,“最後一题,答错了可就没戏了。”
“你是哪个门派?”
饭桶疼得只喘粗气,但内心却意外地平静,脑里飞速运转。
“这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之前的问题她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想让我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乖乖坦白。”
“可她没想到的是,第三题暴露了她其实不知道我是谁。”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些问题的用意是什么,但看起来像是要从我身上拿到什么消息。”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饭桶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想挨鞭子吗?”那人举起手来。
“我没有门派。”
“想骗我?”
“我真的没有,信不信由你。”饭桶看着那双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着她微微一笑。
那人却没再动,只是皱起眉头看着饭桶。
“你怎么会没有门派?”
“反正肯定不是你这么残暴的青水宗。”饭桶顶撞道。
那人却没生气,说道:“可你身上气息,确实不像普通人。”
“你能看得出来?用你的大眼睛?”
“我自然看得出来,我又没瞎。”
那人想了想,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书籍,“你不是真清宗的吗?”
“那些书我只是看看而已。”
“你撒谎!想吃鞭子吗?”
“刚吃饱了,不用,我倒想请你吃吃鞭子。”
饭桶扬扬眉毛,内心一个声音浮上来。
“咦?我怎么好像变得有些轻浮?”
“感觉不像我自己。”
“好奇怪啊。”
谁知道那人不怒反笑,“你还真有意思,”挥手打了一鞭。
又是一阵滚烫,饭桶身体卷成一团,却忍不住笑起来。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对吧?”
“你以为你知道了我做过什么,想要吓唬我,可惜你猜错了哈哈哈哈哈……”
“你脑子是真的有病。”
那人跳下床,站到金网前面,左手不断舞动。饭桶眼前一黑,只感觉自己像被浸在一锅滚烫的热水里,全身滚烫,剧痛不已。
“说!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因为你的脑子有病……哈哈哈哈哈哈……”饭桶虽然痛得不断打滚,却硬是扭过头朝着黑衣女子说话。
“好奇怪,我今天怎么了?”
“我明明痛得不得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地思考?”
“我为什么还在嘲笑她,我疯了吗?”
忽然,一声鸟鸣在窗外响起。
“这么快就来了?”
“比我想得早呀……”
那人停住手,对倒在地上不断喘气的饭桶说道:“你不肯说,那也罢了。”
“唉……我给过你坦白的机会,你却不懂得珍惜,白白挨了这么多鞭子。”
“我师赵工。”
“既然相识一场,我便给你留了一份薄礼,请笑纳。”
话音刚落,她身子一長,翻上屋梁,随着笑声隐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