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重得知,大为震怒,与王贲立即入城,仔仔细细的巡查起来。巡查到最后,竟是郡守、郡丞等一干重吏,伙同城内旧国留存的世族豪门,为了驱赶大军离境、以防权柄土地落入他人之手,竟四处散布谣言、抹黑秦军将士。
赢重盛怒之下,咬牙切齿的道:“我大秦与山东各处有言在先,‘军民各安、互不滋扰。皆按旧制,十年不变。’本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到头来,竟成了这些封疆大吏与世族豪门敛权敛地的手段。若非南雄执意要肃清根基,只怕再过几年,我大秦的国基就要从这些人手里开始烂掉!王将军,老夫现在就要用律,请带兵助我!”
王贲陪他入城为的就是此事,当即调来重兵,把守住四处城门,与赢重一一清算。将那几位挑唆动乱、欲动国基的郡守、郡丞及一众罪无可恕的府吏、幕僚,全都绑缚到市集广场,当众腰斩。
随后又派兵冲入世族恶霸家中,将参与主事及涉事极重的家主、帮凶拖到大街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分尸示众。其余人等,按涉事远近,纷纷投入大牢,待论罪清楚后,依律法处置。
城内百姓见秦军大开杀戒,只道传言是真,且城门又有重兵把守,个个惊恐疑惧,紧缩家门、不敢外出。
王贲为取信于民,将历年来被世族恶霸吞并的田产地契、粮草谷物全都搬出,命郡府当面交还于民、官军一分不要。
之后,他便脱下盔甲、捧出宝剑,与铜书铁律一起,吊在城门处,对着大街高声叫道:“我是三军主帅、上将王贲。今日在此处重申誓约,‘军民各安,互不干扰。’有我王贲盔甲宝剑为证,有我大秦铜书铁律为证!若违此誓,城中任何百姓,皆可唾我王贲盔甲、皆可唾我大秦律法!”
等一番誓约说完,王贲只留下五千护卫军,与赢重安抚百姓。他自己则赶回大营,主持屯田、剿匪事宜。
秦王政二十五年一年一日、公元前二二二年新年岁首,城内的世族恶霸处置的差不多了,距离王贲立誓分粮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天,自邯郸、濮阳、繁阳等数座城池中走出来许多百姓。他们挑着扁担、捧着水壶,来到王贲、蒙启等人所在的屯田大营,将扁担、水壶放在军营鹿寨外,满满的摆了几里长,留下一片又一片的竹简,转身回去了。
王贲听闻,立刻赶到营外。近前一看,扁担里放着许多黑面团、山野菜,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野鸡、野兔;水壶里盛满了稀米粥、碎肉羹,偶尔还会有一两坛浊酒。
王贲大感诧异,急忙弯腰取出竹简,只见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乱世遗民、举步维艰。既没有好酒、也没有好菜,若是不嫌脏,吃些面团稀粥,也当过年了。诸位将军,辛苦……
王贲压根就没看完,在看到“辛苦”二字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如瀑布一般滔滔涌出,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他端起一碗稀米粥——米粥和面团一样泛着黑色,里面还夹杂着许多沙尘、野菜根——就往嘴里灌。
滚烫的眼泪扑嗒扑嗒落入米粥之中,苦涩、咸碱,他虽喝不出味道,却也知道这碗米粥,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为难喝的一次……
不过,也是最为特别的一次。
秦王政二十五年二月初,大地回春、土解河开,自函谷关向东:韩地郑郊、魏地濮阳、赵地邯郸,及三晋各处各郡的广袤平原中,四处逃窜的流民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王贲大军三十万将士,也开始或独自屯田、或与民合力,在这片久经战火却依然散发出无穷生命力的土地上,耕田、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