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察觉到艾瑞丝的气息出现在这片空间中的时候，林顿的腰板像是触电般直起，但手却似乎忘记离开少女纤细的腰间。
精灵小姐好心提醒道：“先生，再不放手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哦。”
她轻巧地从怀抱中挣脱，挥挥手：“赶紧去把，我得干活了。”
林顿刚想说什么，但身型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扭曲。
下一瞬间，他整个人便被莫名而来的力量排挤出这片空间。
与他一同被丢出去的，还有刚进来的骑士小姐。
而等到两人离开之后，薇儿长舒口气，安抚下自己狂跳的心。
虽说行为很主动，很大胆，但这仍属于她从未接触过的范畴。
精灵是世间最纯洁的造物之一，由世界树凝取世间精华而诞生，不会像人类一般带着污秽观察世界。
在遇到倾心之人前，她们会同一切的异性保持距离，只为在步入婚姻殿堂时，为他们呈上最完美的自己。
薇儿小姐的大胆行为，显然背离了精灵的准则。
她对他并无爱意，但仍然奉上了珍贵吻，甚至会允许他去追寻别的女人。
为什么呢？
薇儿喃喃着：“契约啊......”
方才签订契约，注定她将为他奉上一切。
身体，力量，甚至是灵魂。
仅仅一个吻，在这些东西面前，似乎无伤大雅。
至于追别的女人嘛......
“精灵的吻可不是那么容易承担的。”
她看着远方逐渐崩塌的地平线，轻声呢喃。
“您做好被我爱上之后的准备了吗？”
......
教堂内，林顿来不及整理被丢出来之后的狼狈，赶紧追向大步朝外走着的骑士小姐。
“艾瑞丝！”
艾瑞丝回过头。
面无表情，连眼神中都失去了高光。
林顿或许是没想到真能喊住她，猝不及防下直接同少女撞了个满怀。
很可惜，某人的体质甚至比不过女孩子，两者相撞后，倒下的只有他一个。
手在背后撑着地板，林顿抬起头，正要开口，眼神却突然一变。
少女微微回头，月光在背后为她镀上一层神秘的银色花边。
若是在平常时期，这一定是一副非常唯美的画面。
但当少女手里还提着一把骑士剑时，唯美形容的，可能就不是少女了。
血花在月下绽放，同样很美，不是吗？
“咕冬——”
林顿喉头微动，急急忙忙道：“艾瑞丝，你，你听我解释。”
艾瑞丝歪歪脑袋：“我在听啊，是要我走近点吗？”
她上前一步，剑锋带起的冷冽让男人脸上的汗毛不自觉地立了起来。
林顿张张嘴，犹豫半晌。
解释啥？
她先动的嘴吗？
“为什么不说话？”
艾瑞丝又走进了一步。
“说，说。”
林顿组织语言，把梦境世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当然，隐去了薇儿对于她的利用，以及后面发生的事，只说了精灵小姐的所作所为，以及她是真理会成员的身份。
“......事情就是这样。”
“......”
空气里蕴着大写的沉默。
良久之后，艾瑞丝走上前。
“你是说，你在里面差点死了？”她的声线里有些颤抖。
“不是差点，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林顿解释道，“但是我在那之前留了一个人偶，在上面打了一个印记，所以能复活。”
“代价呢？”
“没什么代价，我现在除了虚弱一些，基本没有大碍。”
话音落下，又是长时间沉默。
艾瑞丝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敢和她打这样的赌？你真的不怕输吗？”
林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艾瑞丝，你知道吗？”
“曾经的我在这个世界旅行时，心中有句永远坚信的话。”
“我们会死，会暂时地失败，但只要游戏没有到达终点，我们仍有希望获得胜利，成为游戏的最终赢家。”
“而当我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明白，在拼尽最后一条命之前，我不能抱有认输的心。”
“一旦开始考虑失败之后我该怎么办，那我绝对会失去继续前进的勇气，届时，我将沦为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永远对新事物抱有探索与好奇之心的......游戏玩家。”
艾瑞丝凝视着他：“你把你的人生，当成了游戏？”
“差不多吧，但，这是只属于我的游戏。”林顿轻声说：“我会死，会暂时性地失败，甚至可能会失去一切，但在我没有拼尽一切手段，低头发起投降前。”
“我永远不会认输。”
林顿话音未落，瞪大着眼，看着骑士小姐用一只手把自己拎起来，然后。
用力抱紧。
“艾，艾瑞丝？”
“你不怕......但是，但是我怕啊......”
艾瑞丝啜泣着，哽咽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她忽然羡慕起薇儿来了。
羡慕她有着强大到无与伦比，足以支配一切的力量。
如果自己也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撕裂阻挡在她前方的屏障，而不是等待其自动散去后见证戏剧的散场。
如果自己有力量，她就能在他拿着骑士剑往自己心窝子里钻的时候将其拍掉，然后微笑着说一句：“有事找我不就行了吗？我会永远站在你的面前。”
可惜她没有，这些都只是不存在的如果。
她只能在无法突破的壁障前急得眼泪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让它掉在地上；只能在听到他已经死过一次但没什么大碍后小心翼翼捡起自己破碎的心的碎片；只能在他说出永远不怕输的宣言之后，哭着喊着对他说。
“我怕，我怕你输，我怕失去你啊！！”
这时候林顿才想起来。
少女早已失去了一切。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朋友，全都不属于她。
他曾和她说过他的世界很小，但反过来，似乎也是一样。
她只有他了。
男孩要经历什么才能成为男人？
苦痛，鲜血，或是一切的艰难谱写而成的悲剧挽歌。
女孩要经历什么才能成为女人？
没有女人，女人永远都是歪着脑袋好奇未来的十八岁少女。
她们至死，都有着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的娇滴滴小心思。
这是被世界允许存在的东西。
林顿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发丝，然后紧紧拥住她。
殿堂大门外月亮在一点一点往下掉，将两个人的影子逐渐拉成一条。
教堂里有神像，有经文，有金碧辉煌。
影子里，只有更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