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多久了?”
瑞吉娜,里佩尔和我站在单向防弹玻璃后面,看着屋子正中坐着一动不动的1号患者安德烈。曾经癫狂的巨熊已经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巨大双臂。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醒了半个来小时了吧,”里佩尔答道,“生物信息监测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处于‘理智’的状态?不过谁说的准呢?”
“你怎么看?”瑞吉娜问,
“我自然是拿眼睛看.....不开玩笑了,所以瑞吉娜阿姨你以前见过吗?赛博精神病被控制住以后会恢复?”
瑞吉娜沉思了一阵,对我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一般的赛博精神病大多的结局都是把暴恐机动队招来,最后被当场击毙...不过,”
“你之前说过,普通人发病的情况,也没有人关注过。所以赛博精神病能不能恢复一直是个谜。”
“所以,你们俩觉得,他现在是恢复了,还是单纯的没有目标可以攻击?”
瑞吉娜和里佩尔盯着我,谁都没有说话。
“哎....好吧好吧,我进去瞧瞧。”说着,我便掏出手枪,走进了房间。
“嗯,你小心点,情况不对随时出来。”瑞吉娜叮嘱了我一声。
空旷的房间,坐在房间的安德烈。我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得以近距离观察不久前才战斗过的对手。他头部的熊皮已经被移除,露出了有些花白的寸头和大胡子。
似乎是发觉了我地靠近,安德烈的视线凝聚在我身上,我不由得紧张得停住了脚步。
“...安德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是谁?”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
“啊..”,我松了一口气,能沟通,就说明并不是处在发病的状态,这样的话就有的聊,
“我是大卫·马丁内斯,你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嗯......我只记得......六街帮的那伙人...找上门来...羞辱我...否定我的国家,我的一切.....后来,记忆变得很乱....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德烈用沉闷的音色回复我,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哪里...你知道我的胳膊去哪了吗....”安德烈抬起头来,向我问道。
“啊,这里,算是疗养院吧。介意我一点一点给你说吗?”
安德烈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那你稍等我一下,”我收起枪走到窗户前,“给我拿一个凳子还有纸笔。”
不一会儿,瑞吉娜就把我要的东西顺着门缝给我递了进来。
重新回到安德烈面前,坐在正对他的位置,
“前面的部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和你讲的大差不差。但是后来,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失去控制,袭击了这伙人。直到我过去把你打晕了带回来。”
“失去控制...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赛博精神病吧,听说过吗?”
安德烈点点头,又摇了摇,“没听说过赛博精神病能够活下来的...”
“我们也没听说过,你说不定是第一个呢?惊喜吗?”我尝试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你记不记得你把六街帮的人怎么了?”
“......有一个,被我丢了出去....其他的,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嗯,被丢出去的倒霉蛋,指路的那个吧?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躺在地上听着通信频道里队友的哀嚎。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达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我没什么感觉...”安德烈回复道,“那些人,都死了?你不用瞒着我...我也见过赛博精神病.....他们会一直攻击,直到累死...或者被打死...”
见他什么都明白,我也懒得因为担心他承受不住替他遮掩了,“除了你扔出去那个。”
“那我是怎么到这的...”
“你对我也没有印象吗?”
安德烈摇了摇头。
“长话短说吧,我到了以后你也攻击我来着,后来我把你炸晕过去拖回来的。只不过你的手臂义体应该是报销了,抱歉啊...”
“不用抱歉...应该我抱歉才对.....谢谢你没有杀了我....”
“呵呵,都是小事。方便说说六街帮到底怎么你了吗?”
“他们嘲笑我经历的一切.....”安德烈沉思以后答道,
“说我的国家跟新美利坚根本没什么两样,毛石油不过是另一个军用科技而已……我的理想只不过是幼稚地笑话...”
“你的理想,啊,是那个打倒公司资本主义吗?”我想起在现场捡到的红色小本。
“那你为什么会愤怒?如果他们说的都是屁话,那你完全没必要往心里去。”
“因为我发现,他们说的可能没有错...”安德烈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本手册我这些年做的笔记...”
“嗯,我也拜读了一下你写的东西,我们能不能交流交流?”
“好-”我发现说到这个话题,安德烈的眼神亮了一下。
“要不你先说吧?”
“嗯,”安德烈重重的点头,一改之前沉闷的语气,向我说道,
“我认为,我的国家、我的同胞遭受磨难,罪魁祸首就是公司寡头,”
“我目睹他们夺走农民的水源...土地,逼迫工人工作...公司统治下的联邦就是一台无情的机器,榨取人们破碎的梦想、崩溃的精神和民脂民膏来做燃料...他们垄断着民生相关的一切,把人的灵魂扭曲成自私自利的魔鬼...”
“因为我提出了反对的声音,公司高层就把我批判成间谍,说我是国家的敌人...”
“我不得不逃离我曾经深爱着的土地,来到了新美利坚。”
安德烈抬起头对我说,
“在这里,我发现这里,夜之城,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翻版。不管是这里,还是故乡,不管是荒坂还是毛石油,都是一个样子...”
“我思考了很久,我认为,不论在哪里,普通的民众都应该联合起来,推翻寡头公司的统治,结束资本对生存资源的垄断...要用暴力的手段反抗他们的压迫!建立人人平等的世界!”
安德烈越说越激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演讲台。
如果没有好好研究过他的笔记,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我说不定也要被他讲的热血澎湃,然后走上暴力推翻公司的路子了。我对安德烈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嗯,啊,大概就是你写在你的笔记里的。然后呢?”
“然后?”
“公司没了,没有压迫了,人们就解放了?还有什么然后?”
“嗯?就这?”
“你什么意思?”看出我语气中的一丝轻视,安德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你也觉得我是再胡言乱语吗!亏我还以为...”
“别激动。”我继续挥手安抚他道,“我就是字面意思。所以,真的没有然后了?”
“哼-”安德烈愤怒的哼了一声,不再回答我的话。
“恕我直言啊,就你这点东西,50年前已经有人替你实践过了。强尼·银手知道吗?他去把荒坂塔炸了,你觉得现在的夜之城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是他做的不够彻底,应该彻底覆灭公司!”
“得了吧,灭了一个荒坂。再来一个军用科技什么的,你还能把公司都灭了不成?”
“那就全部清理出去,让普通人做主,人人平等!”
得,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老大哥和银手真就是一个路子的,只想着怎么毁了公司。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银手为什么会失败?我是说,你看,你们的思路差不多,都是要向公司宣战,毁灭公司。他当面也能算得上是一呼百应了,他为什么还是输了?”
听到我的问题,安德烈重新冷静下来,尝试回答我。可惜,想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一段时间过后,安德烈猛地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因为你们只考虑了怎么摧毁,却没考虑怎么建设。”我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结论,
“你们只想着怎么把公司毁掉了,一厢情愿地相信赶走公司普通人就能幸福...话又说回来了,凭什么你相信你能代表大部分人?”我反问安德烈。
“我同意你说的公司在压迫普通民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当下不满的人又有多少?甚至有多少人对当下这种人吃人的环境乐在其中?清道夫你知道吧?”
连续的“灵魂发问”让安德烈呆立当场,现在,他所处的环境没能给你进一步思索的机会。
“所以,这一切都是错误....都是徒劳吗?”安德烈颤抖着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不可置信。
(“小子,注意,他的生物信号产生波动了”瑞吉娜在加密频道中提醒我。)
“但是!”
“我认为你的前半部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推翻公司是必要的。”我赶紧把话往回圆,生怕再刺激下去把他又逼疯了,“但是推翻公司后,仍然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结构,让民众去相信,让遗毒不再复苏-”
“告诉我,怎么做?”安德烈紧紧盯着我,要不是他现在没有手,我觉得他都得上来按住我了。
“考量到新美利坚的情况,我觉得...嗯”说着,我切断了与瑞吉娜那边的通话频道。
“首先,在夜之城,如果我们能推翻荒坂,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推翻荒坂有很多种方法,最简单的是你比他拳头硬,但是这个对于咱们来说不切实际...”我直接用上了“咱们”这种词,试图拉近和安德烈的关系,
“说起军事实力,实际上荒坂公司和军用科技差不多,我们要避免推翻荒坂以后被军用科技摘桃子,所以我们必须在推翻荒坂以后仍然掌握有足够的力量与军用科技谈条件。”我突然语气一停,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你肯定已经有计划了对吗?”安德烈似乎也完全没有考虑我的年纪问题,一心只想追寻明确自己内心理想的方向。
‘Md拼了。只要能给荒坂添堵,赛博精神病也是我的好朋友!’
“你知道,荒坂公司这几年一直在搞Relic那套,就是所谓复制你的灵魂的那套东西。这套东西都在他们一个叫神舆的系统里,每个荒坂分公司都有,也就是说---”
“夜之城也有。”
“只要能够黑入他们的神舆,我们就可以想法毁掉这个技术。甚至篡改荒坂的资产。”
“一旦神舆的神话破灭,人们对荒坂公司的态度自然会急转直下。通过神舆控制荒坂的资产后,尤其是战斗机甲,武装这些,我们就有了和军用科技谈条件的资本。”
“那怎么黑入神舆?”安德烈追问道,
我没有接着往下介绍自己的计划,“你看,虽然我的计划已经很好了,但是目前仍然没有什么人能帮得上我。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的计划总比你的要更远一些对吗?”
“这都建立在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有那什么所谓的神舆那个东西,而且真的能帮咱们控制荒坂的资产。”狂热的理想退去后,安德烈也开始认真思考我所说的计划的可行性。
“但是你看,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成功的可能性自然是更高。”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论是推翻荒坂,还是建立新秩序。”
“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安德烈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期望我能再吐露更多的情报给他。
“我需要信得过的人。”我郑重的回复他。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隐隐感觉,安德烈这种理想主义的战士,一定能在将来帮上我不少忙。
毕竟这样纯粹的理想家,不说夜之城了,在全世界都是稀有物种。
当然,如果缺乏正确的引导,最后制定是有一个强尼那样的恐怖分子。
“你为什么现在这么执着于在夜之城推翻荒坂?难道不是去推翻你那边的公司才应该是你的目标吗?”
“因为我已经到这里了...不管在哪都是一无所有,这里还少了阴魂不散的追杀...”安德烈解释道,
“反抗公司不是一朝一夕,一人之力能够实现的。但是只要我能,或者有人能走出一个成功的模式。我的祖国迟早会有有志之士将它实现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还真是一个无私的国际斗士啊...’
我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站起身来,“Товарищ,不管你加不加入,我都会去做。最晚在明年,我就会付诸行动。”
‘V震天,求个大腿位!’我心中默默想到。
“你也好好考虑考虑,我会再来的。”说罢,我便返回了监控室。
“刚刚怎么回事,通信断掉了?”瑞吉娜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网络断掉了?”我装作毫不知情。
“算了,我看他精神状态不错?”瑞吉娜好像并不在意我们后来说了什么,问道。
“嗯,好多了,可以给他弄个基础的机械臂,至少能活动活动。我估计应该已经不会发病了---至少短时间吧。”
“行。所以你怎么看?”
我明白瑞吉娜问的是什么,沉思以后,我说道,“至少通过这一例,我认为,是存在治愈的可能性的”。
“首先,需要在不伤害患者性命的前提下,中断他的发病状态。不论是打晕,麻醉还是别的什么手段,给患者充足的时间消耗不正常的激素水平或是生物指标;同步的,移除高危险性的植入体,就算植入体对发病的作用还不明确,我们也需要确保降低把病人收容回来的危险性;最后一点,如果苏醒后,病人能够恢复神智,需要对其进行心理疏导...”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套治疗流程。
“先按照这个来吧,等下一个病人我们在继续尝试摸清方案。”
“好,辛苦你了。”
“没事,应该的。那今天就先到这,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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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酒吧)
曼恩:“有动静吗?”
多利欧:“没有人进出。被法拉第说中了,他换地方了。”
曼恩:“确实是咱们弄砸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再找机会了。”
“这种警戒级别,肯定是有大事啊。”
“嗯,可惜法拉第不开口,看来只能等着看好戏了。”
“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吗?我要接着调查田中吗?”
“算了,我对荒坂他们也没什么兴趣,那是中间人应该操心的。”曼恩说道,“他们给钱,咱们办事,这就是规矩。”
“好吧好吧,不过,琦薇已经在工作了,就看能挖多深吧~”
“所以现在与其闲着,不如我们开心一下?”说着,曼恩把手伸进了多利欧的领子。
迎接曼恩的一记鼻梁直拳,鼻血应拳而下。
“呵呵,”多利欧笑着,凑到曼恩的身边,伸出自己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曼恩留下来的鼻血,接着,两个人就吻在了一起。
“嘀..嘀..嘀..”
“大卫,我正忙着呢!”
“啊~没事,就想问你下,明天有工作吗?”
“没有!说了有的时候会联系你的!”曼恩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我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巧碰上。
“有空让皮拉多利欧他们教教我,练练的。啊,帮我给多利欧带个好!”我笑道。
“知道了,快滚!”
说着,那边就急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
“明天也得加紧锻炼啊,时间真的不多了。要不要约一下杰克呢...”一路跑回家里,我已经感觉身体要散架了。可惜,现在多休息一分钟,自己将来就少一分资本。荒坂、亚当·重锤,这就是自己的催命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