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局的管事瞧着不远处的女人，心里也想着，不知廉耻。
只是这话，他也只是敢想想，却不敢说出来心里的半点不满。
这女人穿着玄色圆领袍，长发高高的束起，仅仅用一条红色出绸带扎起来，眉眼张扬又肆意！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女子扮成男人的模样，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压根就不是在女扮男装，她似乎就是喜欢这样的打扮，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六月的炙阳。
最重要的是，这女子提着钱袋子的手上面还有深深的疤痕，瞧着像是被砍刀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人，大多都是习武的……
管事的立即挪开了目光，想着文大夫怕是要惹上麻烦了。这个女山匪不好惹，不过容貌却是不错的——
“怎么了？”顾修凤见文修明一脸错愕的样子，笑的更是灿烂了，她压低了声音说，“看见我，不满意？”
说完后，她却是脸色一变，打了一个战栗，“若是你师父还在，他肯定又要说，我这个样子，油的能炸一锅菜了！”
文修明：“……”
文修明修长的眉一挑，付了管事的纸张的钱后，转身就要离开。
顾修凤赶紧追了上去，她的身形修长，站在文修明的身边，只是略矮了一些，气势却比文修明更强烈。
文修明的脑海里一片凌乱，他明明最想见到这个人，可是真的见到的时候，却又被她气的无言以对。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顾修凤见面的时候，他被一群人围着欺负，逼到了一棵树下。顾修凤恰好在这树上掏鸟窝，见他要被揍了，就从树上蹦跶了下来，挡在了他的前面。当时顾修凤的嘴里还叼着狗尾巴草，瞧着眼前的几个少年，丝毫不畏惧，“几个人揍一个？没出息的！”
然而这些人压根却不怕顾修凤，便动了手。
顾修凤是在军营里长大，动起来没有什么花架子，揍人的时候一拳比一拳痕。
等把这些人揍倒了之后，她转身瞧了一眼文修明，然后啧啧了两声，“我救了个小美人，你要以身相许吗？”
文修明又气又臊，那时的他年纪还小，哪里被一个姑娘如此调戏过，“你不知羞耻！”
顾修凤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文修明：“……”
可惜，顾修凤也是嘴上花花一些，说了他几句后就走了，丢下一个烂摊子给他。
后来，文修明才知道这姑娘是顾老将军的长女，是个吊儿郎当的姑娘，虽然容貌姣好，但是这世家却没有一个人敢上门提亲，他们都害怕这姑娘万一哪天暴怒了，会揍把丈夫按在地上揍。当然，顾修凤直爽的性子却深得太后喜欢，连先帝都对她夸赞不绝——这也就导致，她做很多事的时候，其实都没顾及后果。
顾修凤看着不靠谱，可是她的身手和马术、箭术手是十分拔尖，文修明便有幸跟父亲随行去秋猎的时候，见过顾修凤的身手。
当时的她穿着一身朱色袍子，骑着马的样子肆意飞扬，笑声宛若银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他呢？他当时因为和哥哥们起了冲突，动手之后，大牙都被磕掉了两颗。
父亲也是因为觉得委屈了他，才会带来他围场上。
顾修凤和他第二次交谈，也是在这围场上。
她想吃山楂片，偷溜到太医的地盘，遇见了在选药材的他。
“小美人，你知道山楂放在哪里吗？”这是顾修凤第二次见到他说的话。
文修明当时牙疼的厉害，只是瞪了一眼顾修凤，却压根不搭理她，更没拿山楂片给她。
顾修凤也不介意，她找了个凳子坐下，瞧着文修明忙来忙去，一直笑嘻嘻的说，“怎么，是我不满意？”
“……”文修明实在烦她，最后把山楂从药箱里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等文修明的师父进来的时候，顾修凤还在说话。
他皱眉，“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如此油腻？”
“啥叫油腻？”顾修凤有些好奇的问师父，“我瞧着话本子里的女侠，都这么说的！”
师父：“……”
后来师父在那段时间好好的教育了一番顾修凤，还对文修明说，“这姑娘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嘴上不着调了一些，但是骨子里是个好姑娘！”
“她那日问你要山楂的时候，其实大可以拿了就走，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她偏偏来找你拿山楂吗？因为围场里进了刺客，她留下来是想保护你来着！”
说到这里，师父还噗嗤的笑了一声，“她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到时候呼救都不能！”
此时的文修明才知道，原来顾修凤口口声声说他是小美人，可是却压根不记得他，更不记得他其实会说话。
这女人——简直坏透了。
只是顾修凤在京城里也没待多久，便再一次去了边境。
在顾修凤离开的那些年里，文修明其实也遇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姑娘，可是却没有一个像她那么大胆，也没有一个笑的有她那么好看。
至于后来他在看到被送回京城染了剧毒的顾修凤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惊讶这个看似永远精力满满的姑娘，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倒没有觉得她如今的样子，是她活该，反而是有些心疼。
“怎么了？”顾修凤走在文修明的身边，见他一直往前走，目光里有些疑惑，“你还怨我呀？”
文修明听到这里，回过神来，他盯着顾修凤说，“是，我怨！”
“我和你之间的事，你再负我，我不会怪你！”文修明隽秀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愤怒，“可是小九是无辜的，你把他带来这个世上，你却没有想过要好好照顾他！”
“顾修凤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不配做母亲！”
顾修凤闻言，本来亮晶晶的眼眸也暗了下来，她站在文修明的身前，沉默了许久才说，“嗯，我没有心，可是……”
“不是你说，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吗？你说，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还有孩子陪着你！”
文修明皱眉，“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