柢城,一间医馆中。
“这腿伤在别处难医治,但在此处却容易!”医馆中一个白首大夫扶须,检查完胡三的伤口,对石弢说道。
且说二人下杻阳山后,胡三骑马一路向东飞奔。石弢在后穷追不舍,也是全仗他先天修为,气息悠长,一气儿跑出了百里地,胡三渐渐放慢了速度,被石弢追上。
本欲发作的石弢,见胡三坐在马上摇摇欲坠,脸色煞白,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于是问他这是怎么了?胡三这才说从今早开始,小腿伤口就有些肿痛,现在疼的越发厉害。
石弢闻言,拉起他的裤筒一看,半边小腿都已经红肿,想是伤口没包扎好,得了炎症,于是也不顾胡三反抗,翻身上马,直奔下一座城池寻医问药。
一路上胡三脸上红的发烫,很快他们眼前就出现了座城,城门上写着“柢城”,二人乘骑边走边问,不过多时便找到了医馆。
医馆坐堂的是个鹤发老者,看上去有七八十岁,老者看完胡三的伤口说道:“这想是被什么毒蛇怪虫咬伤,当时只是把蛇毒排除,但未好好清理伤口,又一路舟车劳顿,染上了热毒,导致肿疾。”
石弢听完,有些抱歉的看着胡三,自己只记得匆忙赶路,却忘记了胡三肉体凡胎,于是又问老郎中:“大夫,这得如何医治?”
老郎中扶须,此伤在别处难治,但在这柢城却是容易。石弢问其原因。
原来这柢城往东,有座柢山,柢山多奇石却无草木,沿山多水流,水中孕育出一种怪鱼,说是鱼但却生活在岸边丘陵,形状有些像牛,有两对长犄角,鱼尾像蛇尾巴一样,尾巴上有一截长长的翅膀,这鱼的叫声奇特,冬死而夏生,当地人管它叫做鲑,是极富盛名的宝药,此药极寒,专治痈肿,因此这郎中才说,在此地医治却容易。
石弢惊叹之余又问:“这城中可有售卖。”老郎中笑曰:“此处就有!”说罢,就从药柜中取出了一截鱼干,与石弢说道,此鱼虽是这里的特产,但也不易捕捉,因此价钱有些昂贵,这一截鱼干得需百两白银。
石弢一盘算手中银钱,又见小乞丐痛苦的样子,于是一咬牙,买了!心中又叹道:只望小乞丐记得此情,他日发达了,还我银子才是。
胡三听闻石弢花重金给自己治病,于是笑道:“小财迷,你不是最吝啬用钱的吗?”
石弢笑道:“我不是吝啬,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胡三闻言暗自点头。
等大夫开好了药,石弢二人谢过老郎中,便到城中找了个客栈,想到小乞丐有伤,于是点了几个好菜,二人便在客栈吃住。
那药果真神奇,一剂下去,胡三脸色立刻见好,腿上的浮肿也退去大半,两人在客栈中有说有笑的聊到深夜,期间石弢盘算了下银钱,一路花销下来,身上只剩三百多两,需知石弢带着五百多两纹银出门,时至今日,不过三、四天罢了,这就用了三分之一,这令他大感心痛。
小乞丐见石弢心痛的样子,宽慰道:“别心疼了,些许银钱罢了,算我找你借的,以后我帮你挣回来!”
石弢喜道:“怎么?你有赚钱的法子?”
小乞丐笑而不语,石弢心想:大话谁不会说。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石弢醒来,又和小乞丐说道:“小乞丐,我要继续上路了,你腿脚不便,不宜在舟车劳顿,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怎料胡三原地蹦跶了几下说道:“同去,同去,那药好着哩。”
石弢检查了下胡三的伤口,确实已经消肿结疤,果是奇物。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他继续前行。
出了城往东走,果然是一群岩石组成的小山,中间错杂这一条条清澈的小河,这路到这就算是中断了,石弢正在犯难间,只听胡三说道:“咱们编个筏子,走水路吧!”
石弢问道:“你会编筏子?”
胡三得意的一拍胸口说道:“得亏带上我吧!”
于是二人上了竹筏,“抛锚”起航,那马儿也是天生的水性,在水中跟着。
水路比陆路要悠闲的多,这天明媚,天上淡淡的白云,水中粼粼的波光,两岸怪石突兀,有的似人,有的似兽,清泉在石缝中流淌,两岸渚花笑语,沙鸟飞歌,一路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水流正是向东而流,顺水而行,竹筏快似飞鱼,二人大约已经行出了百里开外,水流是越发湍急,竹筏颠簸的也越来越厉害,周围溅水如同白花一般。于是石弢心想,前方恐怕有个瀑布,于是赶紧招呼着靠岸。
二人一骑这才回到了地面,这时,两人身上都已经湿了大半。石弢是修行中人,倒是无妨,心说胡三腿伤未愈,又是肉体凡胎,于是说道:“咱们先生火,把身上衣物烤干吧。”
说罢石弢就开始生火,等火旺了之后,便找了几个竹竿,将身上衣物脱下扭了扭,再挂在一旁烘干,胡三一旁见石弢脱衣服,则是把头扭到一旁,没了动静。
这边石弢就说道:“你不把衣服烘干吗?”
胡三头也不回的说道:“再烤啊!”
石弢说:“你那得烤到啥时候,挂起来才干的快,咱还赶路哩。”
胡三说道:“不了,就这么烤吧。”
石弢心说:得,又犯病了。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脖子,嗯,喉结还在!
由于胡三死活要穿着衣服烤干,因此,等他们再次启程时,时间已经过了未时,好在水路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柢山已过,前方大道平坦,有了上次同乘的经验,石弢不顾胡三反抗,翻身上马,一把揪起胡三的后领,拉到马上,嘴里还骂道:“大老爷们,磨磨唧唧,你烦不烦!”
说来蹊跷,石弢这一揪他的后脖领,他虽也挣扎,但却挣扎的不太厉害,石弢双腿较劲,胯下枣红灵驹四蹄带风,是直奔东方。
柢山东四百里,有座山名曰亶爰山,山的东边有亶爰城,石弢二人要想到下一个城中落脚,就得先翻过亶爰山,因此,石弢才快马加鞭的急行。
这灵驹乃日行千里的宝马,申时刚过,二人便已来到了亶爰山脚下,石弢观此山,山高路陡,有条仿佛在石壁上凿出来的沿山小道,山脚下是一股水,不知深浅。从山下到半山腰,皆是刀削斧剁般的峭壁,直至山顶才有茂密的植被。
石弢一看天色,心里犯了嘀咕,此时若是上山,不知这山路有多长,也不知山上有没有危险,夜宿深山可不明智。
胡三看石弢犹豫,想是恼怒今日石弢强行与他同骑之事,在一旁冷笑道:“走不走!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
石弢也是话赶话,张口就来:“走就走!”
于是翻身下马,牵着灵驹,便走入山中小道,一路上坡,石弢看着这条嵌入山壁中的小道并无人工开凿的痕迹,不由感叹是造物主之神功。
天色是越走越暗,随着日薄西山,一轮倒月缓缓升起,山中空寂的令人心慌,此时石弢前方已经没有了山路,一个漆黑的溶洞出现在眼前。石弢心想,走也走到这了,却不好回头,转头看一眼胡三,见他连连冷笑,于是把心一横,点上火把,二人拉着灵驹便走进了溶洞。
这溶洞入口极为狭窄,所幸马儿还能过去,洞里有数不尽石钟乳、石笋,再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地面很是湿滑,走进深处,二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洞中变得宽阔,头顶上山体中有个缺口,从上面透出些许月光。
地上有些黏脚,空气中带着些腥臭,随着石弢二人的深入,头顶发出一阵杂音,石弢抬头一看,无数黑影在洞中飞舞,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们的到来,惊扰到一群蝙蝠,这才发现地上尽是蝙蝠的粪便。
二人都觉的此地恶心,于是加快了脚步,溶洞前方有变得狭窄,不一会儿见月光透入,二人总算是要走出了溶洞,此时已经不是峭壁旁嵌入的小道,而是一片树林,想来此处已到快到山顶。
于是石弢对胡三说道:“这个地方可以骑马了,咱们上马吧!”
只见胡三狠狠瞥了一眼石弢,自己一个人大步向前走去,石弢苦笑一声,只得牵着马跟上去,心想:慢慢来吧,自己非得把他这毛病给改咯!
胡三不愿搭理石弢,更显林中寂静的异常,连个鸟叫虫鸣都没有,石弢也不敢再吱声,怕惊扰到什么凶猛的异兽,二人就这么默默的钻进林子往下走。
树林不算茂密,月光可以透过树林照射在大地上,树林的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偶尔还能见到几块卧石。
二人正行走间,石弢看见前方的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塌下一头长发,顿时大惊。
这荒山之中怎会有女子在此酣睡?
石弢正要上前看个仔细,只见那长发甩动,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面庞,一双泛着幽光竖瞳死死盯着二人。
胡三吓的惊叫一声,坐倒在地,石弢也猛地打了个冷颤,仓啷一声拔出宝刀,心道:“妈耶,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双手握刀,石弢心神略定,仔细一瞧,那怪物看起来像只猫,头上却长着人的头发,身子大约有四尺长,原本是卧在石头上的,见到石弢二人后则爬了起来,一张大口叫了一声:“喵呜!”
随着这声叫唤,石弢看见周围的树上,石头上,多处了数双冒着幽光的眼睛,石弢一阵心慌,遭了,是群居。于是喊道:“小乞丐,快起来,跟紧我!”
叫醒了胡三,往下山的路冲去,正前方的石头上那只怪猫,猛地向石弢扑来,一嘴直奔他咽喉。他运足内劲,一刀狠狠看向它的脖颈,这时有打旁边的树上跳下一只,一爪拍向他手中的钢刀,刀被打偏。
电光火石之间,正前方的那只已经到了面门,他急忙扭腰,却是躲闪不及,被一口咬中了左肩头。
石弢左肩吃痛,只觉得它的爪子似乎像自己咽喉抓来,于是左手抬起揪住那怪猫的头发,狠狠往石头上一砸,那怪猫不松口,硬生生撕下一块石弢的肩头肉。
来不及看那怪猫死了没有,石弢只觉得后脖颈一股凉意袭来,连忙往身旁一个赖驴打滚,再看果然是有只怪猫从身后袭击,他正要翻起身来,只觉得后腰一阵刺痛,反手回刺,金铁相撞,一阵火光,正是刀爪相碰。
一会儿的功夫,石弢已经被五六只怪猫团团围住,饶他苦练了六年的武艺,却不及怪猫身手敏捷,左劈右砍是寸功未建,身上已经被咬下了三四块肉,也有了七八道爪痕,而且他觉得身边的怪猫是越来越多。
由于有些失血过多,正当他意识快要模糊时,只听胡三一声大喊:“把手给我!”
石弢下意识伸手,觉得一只极为有力的手将他拉上马背后,随着马背的颠簸,石弢心中冒出一句话后陷入了昏迷:这小乞丐好大的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