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曾想到大舅父家,居然会特意拿出一些股份,交了表姐手中,的确难得。即便娘家兄嫂诚心为之,也保不齐家中旁个议论纷纷的。”二奶奶此句却是直击要害,这世道虽说女子可另立门户,但此等分了娘家之利,确实鲜见的很!
只见这旁卢临渊已是笑着接口:“要说还是咱们这单生意规模足够大,若是不然,只怕舅父家的几位表兄再是痛惜自家妹子,也未必能分出一些与她。毕竟这等连万岁都极力赞同之举,已在无意间为此做了担待,可算得是我们三家之福!”
“谁说不是,得了这么一句认同,便是胜过旁人无数溢美,只怕往后得了消息,陆续而来之人更是可观非常!”说罢,也已看了眼正屋的方向,忙又补了一句道:“想来年太太手头必是宽裕三分,就算自此弃了旁的生意,单只在京郊置办些田产也是不错之选。”
听得这句提醒,卢临渊更是连连颔首:“这提议倒是实在,毕竟能在京城得如此一处生意,定是让旁人艳羡不已。若是太过盲目扩张开来,却是万万要不得。”
想到那姚宏远便是极好的例证,他家秋月亭的生意是众人有目共睹,难不成就从未想过要乘胜追击,再度发展?刚要开口作比,就听得身旁之人,已是含笑低声提及这位来:“妾身虽不曾见过那姚东家之面,就此前相公所提,便可知其也不是那般贪婪之辈,更为要紧的是此人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
“世人都只道这位是能力有限,又本是读书人出身,能够维持这份产业已是不易,却不曾想过这位只是不想太过显眼罢了!”提到这位的一惯低调姿态,倒是与夫妻二人是如出一辙,不免相视而笑。
也正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这位相处也是格外轻松。本都是官家子弟出身,而他卢临渊往后要行的那条路,也与之有着近乎一致之处,唯一不同的是,卢家二房夫妻俩应该会以自家山庄为主而已,至于会否将视线转入城中的店铺,想来也并非眼前之时。
即使撇开退离之心,此后的几年间,只怕两人并不会再往京城行走一二了。借口本就静养身子,若是四处走动必得引来众多瞩目,而今卢府更是今非昔比。
二房到了四合镇中,也需稍稍停留一二,方能瞒过族亲耳目,再次去到乡间,才不会引得旁人猜度连连。一切都在两人商议之后,逐一定夺了下来。
转过天来,二奶奶叶氏趁着晨间问安之际,便已是低声与太太建议起来:“虽说经商一桩收益颇多,但我们家在这京城郊外还不曾置办下田产,却是……。”
不曾料到,自己才刚要起头来劝,这旁太太已是微笑颔首:“就知道你是有分寸的,断不会叫那黄白之物迷了眼,耕作农事本是国之根本。昨个我还在同你舅母提及此桩,今日你便来提醒与我,咱们娘俩倒真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旁才刚言罢,那头的鲁妈妈便已是接口笑道:“这不太太正想领着你往京郊舅老爷家的别庄,走上一趟。就算来年秋收之后,才打算置办下一些来,正巧这会子得空且去瞧上一眼,也是应该。”
此话虽是由鲁妈妈口中吐露,但太太身旁这位得意之人,又怎会胡乱行事,必是太太授意而为。这倒是无巧不成书,自己夫妻俩才想着如何稳固府内收益,太太这头也已是有了确实的打算。
“儿媳自问经营一事懂得不多,自是想着万事求稳,更想到表姐那日所言,毕竟有了田亩在手,单是每年打下的粮米便能叫咱们府里省却不少花销。”
看得这旁太太,更是含笑应到:“怎么不是如此一说,咱们原先在毅州的时日,旁的不提,单是新鲜蔬果一桩便能给府里省下好大一笔,何况粮米这项更是无需半两金银。”
顺势指向外院那处,不禁摇了摇头:“再看如今,咱们府里单是每日的用度便已是不下倍增,更别提那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又是一桩烦心之事。如今你们也都到了为人父母之时,也理当知晓些。”
只见那旁的鲁妈妈早已捧着两本明细,交到叶氏手中:“二奶奶且细细看了便知。”
虽不明此举何意,但在这旁太太的鼓励眼神中,也已顺势翻阅了起来。却是卢府每年的人情账目无疑,此刻不免暗自一惊!自家二房本打算等过完年节,大伯春试顺利之后,便提出乡间修养一事,而今太太却拿了这府中的人情往来与自己,莫不是想要……。
若是真接手过来,可怎么了得,何况东厢那位的一惯强势,更是万万不该插手其中。但此刻立马拒绝,却又不免令人生疑,究竟该如何是好?
眼下唯一能做之事,便是硬着头皮翻阅下去,默不作声似乎才是那最为稳妥之法。只等太太再度开言来问,二奶奶叶氏却是早已打定了主意,绝不出声表态。
这旁原本有意将此项交了与二房之手,便自是其用意所在。一来大房那位,年内即将临盆,正因大房是喜事连连,无疑将府内的风头占尽,即便二房对于此桩出力这般多,却只得静待一旁坐看他人渔利不免……。
二来,则是想借由此事,提点二媳妇持家的能耐,毕竟往后分了府去,便是再无机会可言。即便次子前程有限,终是卢氏一脉嫡出的身份,这等官面上的人情往来,还需好生教导一番方能安心。
想及这两条,便打算刚好借口大房临盆之际,从旁指点二儿媳一回,也是应该。昨晚就是在老爷面前略提了一提,也是同样的点头赞许,多少有亏欠二房之意在其中。
不提此事所以这般顺利,自己次子便是那功不可没之人,即便大房那头还不曾细细与之讲起,但合股之选是谁人出力,却是一目了然的很!只怕东厢房中那位,此番再不似以往那般,也是有此缘故在。
但见此刻叶氏只埋头细阅账目,却是一言不发,不免暗自使了个眼色与那旁的鲁妈妈。接到主子明示,自是赔笑开口问向这位:“二奶奶可是觉得繁杂?”
“虽说这卢府尚算不得氏族名门,但经历的数代的传承也已是不易的很。只那老爷这头的族亲来讲,单是一本帐目还不足够,何况朝中相熟官员之间的往来,又是不得不落下一笔的。”
听到此处,也晓得自己若是再不应声,必是过不得今日这关。与其一味的闪躲,已是无济于事了,倒不如索性直言相告的好。
停住手中翻阅的动作,浅浅尝了口茶水,才清了清嗓子径直明言道:“虽说大嫂临盆在即,但卢府之中还是理应由大房奶奶出面打理这人情往来之事,方是正经。若需儿媳从旁相助一二,倒也无碍!”
一出口,便直接言明自己所虑,倒让主仆二人有些始料未及,相交那般婉转推脱,反倒显得格外真挚。而东厢房中那位的秉性,想来也是这位顾虑所在之处。
别看如今是万事好说话,但以她先前的脾气秉性而言,却是谁都不敢作保,生产之后又该如何变化。此刻被小儿媳妇,这般直言相告在前,倒也略有所感。
不免缓缓颔首道:“既然你也觉得此桩,理该有魏氏接手,那就自此定下你一旁相助便好,但另有那桩却是不好再推脱了。”
听得此言,二奶奶叶氏早已是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与对面那位争这等出头之事,自是万般好商量。太太口中那桩,不过是随行往京郊大舅父家的别庄一回罢了,虽说舟车劳顿在所难免,比起与那位相争来却是无比的轻松,更何况还可借故探望表姐一回,也是不错。
今日才点头应了此桩,第三日一早卢府门外的一辆大车,便已是缓行向京城而出。正是她婆媳二人所乘的车马,一路之上太太定是有意为之,不提旁的,只讲朝中与卢府相熟各家的关系怎样,人情往来又该如何处置,诸如此类。
然而这同车这位,又是何等样人,自是默不作声,不时点头默默记在心上。就这般一个有心提点,另一位是配合默记,看在一旁鲁妈妈眼中更是暗道一声‘难得’。
若不是二爷前程有限,得此贤内助倒是相得益彰,往后官面上的一切定是处理的妥妥当当。只可惜了,二爷的身子骨……。此前自己也不曾留意,直到那日厨房管事来报于自己,提及二房大丫鬟麦冬已是有一断时日,悄悄借着晌午休息之际,在厨房亲自熬煮汤药了。
听了此话,又怎敢耽误半分,自是立马转身入内禀明了主子知晓。
虽说明知这位身来体弱,原本以为康复有望,却又出了这等反复之事,怎不叫人暗自忧虑。但儿子面前却是不敢表露丝毫,即便老爷跟前,也是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