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颖怡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她曾风光过,身为晋王府唯一的女人,在没有晋王妃的时候,她也被人尊敬地称为夫人,主管着整个晋王府的内务,得心应手,颐指气使。
然而,却是死在冰冷阴森的天牢,死在她以为会一飞冲天却跌入泥尘的北辰轩的手中。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一把发霉的稻草,就好像攥着她自己的命运。
她的脸色是不甘的。
那份不甘,让原本被掐到青紫的脸更加扭曲。
此刻,那样扭曲着的,不肯瞑目的眼睛,就那么幽幽地朝着北辰轩的方向。
北辰轩把手探到沈颖怡的鼻边,发现再没有丝毫的气息,他吓到了,急声道:“你别死,你……你为什么要激怒我……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你不要死……”
她若死了,他就只剩下一人了。
他要流放三千里,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唯一亲近的,算是沈颖怡了,可是他亲手把她掐死了。
北辰轩的心不可谓不狠,经他的命令,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也不知道多少人为了完成他的命令而死。
但是,只有沈颖怡,是他亲手所杀,而且是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之中。
天牢里不见日光,油灯的光影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穿堂风而摇曳,沈颖怡半眯着眼睛,那双眼睛直直地瞪着他,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让北辰轩吓得魂不附体,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栅栏边,猛力摇着,大声道:“来人,来人……”
狱卒听到声音,不耐烦地走过来,道:“吵什么吵?还当自己是王爷呢?”
北辰轩一点也顾不得狱卒的态度,抖着手指指着倒在地上的沈颖怡:“她死了……她死了……”
狱卒一看,沈颖怡果真是毫无动静,他拿了钥匙,过去开门,用手一探,沈颖怡哪里还有呼吸?狱卒直起身:“她是怎么死的?”
北辰轩摇头,嘴唇颤抖,他还感觉到沈颖怡在盯着他,死死地盯住他。
狱卒并没有继续追问,天牢里死个人算得了什么大事?很快就有人来处理了尸体。
这下,这一片就只有北辰轩一个人,穿堂风幽幽吹拂,光影摇曳之中,北辰轩感觉到身前身后都有人,可是当他猛地回头时,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还听见声音,那种冷幽幽的笑声,像沈颖怡的笑声,那笑声萦绕在耳边,在摇曳的油灯影子里,越发显得鬼气森森。
北辰轩捂住自己的耳朵,也堵不住那声音,堵不住那穿堂的风,等到流放之日,狱卒将北辰轩从天牢里提出来时,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嘴里喃喃自语,眼神呆滞,神智不清了。
北辰轩的命运没有人关注,北辰轩流放的那一天,也是沈伯奎等一众人砍头的那一天。
姚氏带着沈文博沈文浩在人群里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些个人中,只有沈伯奎是被凌迟的。
秦王府给刽子手封了银子,那刽子手一共将沈伯奎割了三百六十刀才割死。
秦王府的人终于为湛得宝报了仇,最后还抢了他的头颅去祭坟去了。反正沈伯奎的尸身也没有人收。
京城又恢复了平静,在这样的平静之中,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要去就藩了。
此去就藩,若没有皇命,便不得回京,皇上这是下了狠心,不想让诸子争权,影响太子的地位。
至于北辰云熙,皇上没给他封藩地,他还是在京城里,不过现在可见不到他的人影,他有时间都在沈珞言的面前刷存在感。
沈珞言的栖月楼生意火爆,也亏得她之前储备着大量的人手,那些经过训练后再分派到各地的人手都非常得用。所以,哪怕沈珞言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却并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
她只需要寻找商机,看准出手,然后经过她的规划构思筹谋,把这些变赚钱的产业。
沈家大宅收回来了,不过沈珞言转手就卖掉了。
那个地方,有着沈云霆最沉郁的回忆,他的一双儿女,都被那大宅给吞没。沈云霆自己也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
在所有人看来,几位皇子都离京就藩了,太子又坐镇京中,朝廷应该安稳了,事实上似乎也是这样。
谷梁的使臣知道天珩这边已经定下三皇子前去迎娶小郡主,也很满意。
这位三皇子他们见过,龙章凤姿,流风回雪般的谪仙风貌,长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儿,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这样的人儿,自家小郡主肯定满意。
不过皇上舍不得北辰临枫,要多留一个月,谷梁使臣虽有不愿,但想想这位去了谷梁,那大概就会在谷梁定居,两地相隔数千里,父亲舍不得儿子,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相比较,多留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北辰临枫并没有即将离开天珩的伤感,他还是寄情书画,寄情山水,偶尔也和北辰云熙沈珞言聚一聚。
这天,沈珞言要去视察她的绸缎铺子,北辰临枫本来是来找北辰云熙喝酒的,此后远去谷梁,他可就没有机会再和五皇弟一起喝酒了。
翠望山中,五皇弟的救命之恩,他铭记在心,只是五皇弟不在意,而他也没法还,兄弟之间,原本也不用计较这些,一切尽在酒中。
但北辰云熙今天哪里有闲心和北辰临枫喝酒,他干脆拉着北辰临枫一起,跟着沈珞言去视察。
看着北辰云熙跟在沈珞言身后,沈珞言有时候却并不待见他的模样,北辰临枫微微一笑,洒脱率性,行事不羁的五皇弟在看上一个女子之后,性子倒是转变得快。这亦步亦趋,涎脸相随,没话找话的样子,挺有趣的。
这位沈三姑娘,个性鲜明,性格爽利,行事独特,五皇弟很有眼光,不过这样特别的女子,要追到可并不容易,看来五皇弟还要继续努力呢。但这样的相处方式,却也让他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也不知道那谷梁的小郡主性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