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厌曹门神医丧生 游泰山神童殒命,殇逝三国,无名畅畅,免费小说导航

第2章 厌曹门神医丧生 游泰山神童殒命
    1周不疑

    战局如棋局,路数无穷瞬息万变,曹操弈技不凡,不论是战前还是战后,总是找高手对弈一番。

    歼灭二袁回到邺城,曹操又在书房与司马防坐于棋坪前,爱子曹冲于侧观战。司马防,字建公。曹操二十岁举孝廉为郎,司马防时任尚书右丞,非常赏识曹操的才能,举荐其任洛阳北部尉,由于曹操干得不错,不久即迁升为顿丘令,可说是曹操的伯乐。司马防后来任京兆尹,现在是曹操的一个军师。曹操执黑,司马防执白,与曹操下棋,必须拿出真本事,不得装输与暗让,二人初始落子如飞,进入中盘,变数增多谨慎出手。这一子司马防见利不夺,似乎出了个昏手,曹操细察不及,认为故让,出语道:“建公蔑乎孟德也。”

    司马防笑而不答,曹冲看出点门道,手托脸蛋说:“父别大意,可能是诱饵,应防落入陷阱。”

    曹操注目良久,发现果然不假,势如官渡之战,一步不慎,满盘皆输,可如何应对呢?调虎离山害怕顾此失彼,声东击西又怕顾彼失此。曹操端详了许久,仍不敢出手。该吃午饭了,曹操起身:“建公太狡猾了。民以食为天,容某饭间再思。”

    曹冲随着吃过午饭,下午续盘再战。曹操先一步进室,细观棋坪,那黑子在自己意外之处落了一手,遂认为是曹冲所投,司马防看后认为是曹操深思熟虑后所投。总之来说,这一子投中要害,曹操认可,而后,无论司马防如何应对,终没扭转败局。

    曹操想错了,司马防也想错了,这一决定胜负的“棋眼”究竟从何而来呢?原来出自周不疑之手。周不疑,字元直,父名不详,故居零陵郡(今湖南衡阳),荆州别驾刘先的外甥,也是曹操某位夫人的外甥。曹操在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首次征荆州,正赶上袁绍死后刘备走投无路之际投奔刘表。为了站稳脚跟,刘备主动请缨迎击曹军,在博望坡设伏,放了把火“烧屯伪遁”(此时诸葛亮还没出山),引夏侯惇、于禁上当,曹军前锋受挫。此时正逢袁绍的两个儿子争锋内斗,袁谭被袁尚打败后权益请降。曹操见荆州一时难下,收军对付袁氏残余去了。曹操第一次征荆州虽然战果不佳,但也探得了虚实。周不疑年长曹冲四岁,长相俊美灵智岐秀,与曹冲视若同胞,其年十二,便有文论数章,曹操特喜,带回邺城与曹冲结伴,比智比勇妙趣横生。

    曹操一生猎艳无数,每下一城必纳一美,有名分的夫人就达十四位。曹操的结发夫人姓丁,未曾开怀,第二位夫人姓刘,是丁夫人进门时带来的侍女,曹操见其貌美与之厮混,刘氏生下长子曹昂后,遂纳为夫人,当生下次子曹烁后,母子双双死去,丁夫人贤慧,待曹昂胜于己出。征张绣时,曹操贪恋张绣寡婶美貌,肆意欺占,激怒了张绣。张绣降后又反,致使曹昂与典韦为保护曹操夜战中而丧,还死了侄子曹安民。丁夫人气愤之下,离开曹门回娘家不归,是为离婚。第三卞氏,父名卞远,琅邪郡开阳县人。原为倡门艺伎,不但容貌出众弹唱歌舞更无所不精。倡伎并不都是娼妓,有的倡伎卖艺不卖身,当其名噪千里红得发紫时,那是豪门贵族纨绔子弟好色之徒们心仪景仰的明星,一掷千金博其一欢,青楼相当于上流社会的高级娱乐场所,曹操是在青楼结识卞夫人的,其年曹操三十五岁,卞氏二十岁,八年后卞氏才生曹丕,而后生曹彰、曹植、曹熊(夭折)。卞夫人诚实俭朴温柔贤惠,曹操十分赞赏,扶为正妻。曹冲的母亲环氏,先前嫁于边让。边让,字文礼,兖州陈留郡人,曾任过扬州九江郡守,能言善辩博学多才,与蔡邕、郑玄齐名,性情似孔融,高傲不卑常常讥讽曹操。曹操平定兖州黄巾时,边让看不惯过分屠戮,言语有些过激,曹操听说后,暗遣刺客杀之。边让体恤百姓,名声很大,曹操害怕引起公愤,杀后又嫁祸于人。环氏的娘家在徐州彭城,与曹家邻郡,美貌贤惠,曹操心早仰慕,值此之机顺手牵羊,以同情遗孀及遗女(曹宪)为由纳为己有。曹冲字苍舒,生于建安元年,以船称象,智救库吏等故事人人皆知,曹操十分宠爱,曾想把身后大任寄托于他,见周不疑如此奇异与曹冲相处得又这么融洽,希望其将来能辅佐曹冲,留在家中住了好久,而后又常来常往。曹操的书房除了曹冲外任何人是不能任意出入的,但其领周不疑来时,曹操却装而无视,周不疑极爱读书,尤其对曹操那些兵书,如饥似渴废寝忘食,那日与曹冲正在翻书,突见曹操领司马防进来,慌忙之下,藏身于书柜之后。三人走后,周不疑细观棋局,反复琢磨,终于在他们返回之前思出这步妙招,随手落步,再次隐身。事后,曹操询问此事,曹冲无法瞒言,吞吐之下道出真情,观棋不语是曹操的戒训,可二童惶恐之间,曹操不但没怒,对周不疑却更加注重了。

    汉末几代君主,给天下百姓造成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但人们心目中的正统意识还是根深蒂固的,刘家掌朝名正言顺,逆来顺受,别氏改朝大逆不道,口诛笔伐,所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受益匪浅。刘表本为当今皇叔,轻徭薄赋不残不暴,老诚仁义深得民望。无正当理由而轻易攻伐,百姓恨之,贤达愤之,皇帝恐之,大为不利。所以出师之前大造舆论:刘备非为汉室宗族,深藏狼子野心,如今窜到荆州,鼓捣刘表篡位自立,不擒难以安天下保天子。事先给皇帝去个信,准备开个朝会,共谋良策以求共识。汉帝刘协自“衣带诏”事件后,总梦见没有脑袋的董承,不知自己那一刻同样殒命,惶惶不可终日之际接到此信,可因征伐同宗心里酸楚,但见曹操让开朝,又有些欣喜,殿内殿外收拾一番,准备升殿。许昌名义上为都城,但三公府和大将军府都在冀州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主力大军也驻扎在邺城。登朝之臣都是曹操逐个点名的,虽有御史大夫郗虑和太史令王立等汉室老臣,更多的是曹操麾下的谋士和爱将。曹操与众臣头一晚就来到了许都,数朝之制,早朝卯时朝臣进殿,众臣不敢怠慢,曹操是最后一个临殿的,但到殿门口一看,仪仗队分立两排,手持钢刀架成个人字架,不从刀丛架下钻过,是进不了殿门的。曹操怒火中烧:“小兔崽子,给你点面子你却耍起了威风,胜败主要看实力,没有你的话我也能拿下荆州!”吐一口后转身就走。朝门官进殿向郗虑耳语一番,郗虑不失臣礼趋身出班,提出了两项动议,一是历数了刘备自诩皇叔‘阴谋篡朝’的罪行,发诏天下共讨之。二是简化朝序,提高效率,罢黜三公(司马、司徒、司空)改立丞相。皇帝心知肚明,郗虑早已投向曹门,这都是曹操的谋略,立即准奏,钦拜曹操为丞相,总摄朝务。

    曹操定力十足,但并不刚愎自用,他非常敬重军师或谋士。曹操不但重视名士,连周不疑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轻视,去秋北追二袁时,他最担心的是刘表能否乘虚进犯中原。周不疑说:“刘备当世英雄,志凌华夏,如今投在他那里,此时若动兵进犯,刘备必当一马当先,争立首功。刘表信佛不忍杀戮,身体多病难以统军,荆州的兵权大多掌控在小舅子蔡瑁为首的蔡氏手中。刘表外宽内忌,好谋无决,对刘备的雄心既敬服又恐惧,唯恐其势大后力夺荆州,必不敢轻易兴师,公军尽管北去,刘表无妨。”事后果如其言。

    汉朝将华夏天下划分为十三个建制州,各州的治所叫刺史部,所以又称十三部州。两汉三国期间,荆州的辖域多有变动,刘表统领时,辖制七郡,长江北南阳、南郡、江夏三郡,长江南武陵、零陵、长沙(郡国)、桂阳四郡,州府在南郡东部的江陵(即荆州城)。横跨南北,阻断东西,地势险要,幅员广阔,粮秣丰足,不得荆州,难言囊括天下,夺取荆州不可迟缓。

    出军前几天,曹操将二童唤到书房,向周不疑再次询问荆州的情况,曹操问:“刘备在荆州广交豪杰收买民心,南阳的徐庶和诸葛亮都奔他去了,据说二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世之能,尤其那个诸葛亮,出山之前,自比管仲、乐毅,外甥当知,其能究竟如何?”

    周不疑说:“未曾谋面,但传言可信。徐庶文韬武略德才兼备,己身在刘备那儿,本已被重任,可他不妒英才,又荐刘备去请诸葛亮。诸葛亮精于文政,道德清高,身藏相质,如依明君,当成一番大业。”

    曹公又问:“二人如此精良,刘表礼贤下士广招豪杰,为什么不宾之以礼,为己所用呢?”

    周不疑答:“荆州人杰地灵,司马徽、庞德公最为出色,但见刘表只想偏安无绘宏图,不但辅之难成大业,己身恐也得陪葬进去,不如安心隐贤以保自安,所以刘表请之,婉言推托避而不就。再就是刘荆州趋炎附势,名门望族笑脸相迎,茅舍寒士不屑一顾,如裴潜、甘宁、黄忠、魏延等皆不得重用。”

    周不疑自得神童之誉,持才傲世,今见曹公如此诚恳,竟然滔滔不绝起来:“姨父不必畏惧诸葛亮。以晚生之见,诸葛亮比管仲不知如何,比乐毅来说是自吹自擂,其非为武将,没经过几番战阵的文人,不论其翻过多少家兵书,研习过多少战法,突然领军对起阵来,都会蒙头转向手忙脚乱,刘备现在精兵不过三千,力将不过三员(关张赵),姨父强军剿之,识时务者只能逃之了事。对刘表可不一样,应用另一种方略……”

    曹冲见周不疑话说多了,丢其一眼,周不疑立即领会。曹操手按自己的《接要十三篇》(此书是曹操对《孙子兵法》十三篇的注释,并有自己的见解和发挥)目视着周不疑:“知你看遍了我这些书,不要恭维,有否不当,要实实在在地指出来。”

    周不疑看一眼曹冲,见其点头,遂言:“说实话,我没领过兵打过仗,无法领会得太细,但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曹操微笑:“细说,少的是什么?”

    “也就十个字:水土,时令,疾疫,种族,安民。”周不疑见曹公赞许,进一步言:“这十个字,前八个字是说战前,后两个字是说战后,战后安民如何关系到下一次战斗的胜败。”

    曹操对天时地利还是十分重视的,但在民族关系上他始终没处理好。在攻拔坚城损伤过重时,破城后为了泄愤常常屠城,对事后的治理带来了不少的困难和麻烦。此时对周不疑提出的“安民”二字深感为重,曹操为笼络民心,即刻宣布免除从袁绍手中所夺得的郡县的百姓粮赋一年,并对孤寡残疾者进行救助。另一项举措是,得邺城后,在府中获得了与袁绍交好的亲友、名士及吹捧者的大量信件,为了解除这些人的恐惧与图谋,曹操在校场上公开焚毁了所有信件。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悬着的心迅速安稳下来。

    2华佗

    书桌上立着块由铜条烙的木版画。画面是一座山,山巅上有个小寺,寺中的石桌上放着一把酒壶,天上悬着一轮明月,一个方丈手握尺子向上指着月亮,下面还有个山洞。

    曹冲和周不疑认真端量着画面。

    曹操讲:“孝桓皇帝(刘志)泰山封禅时,封禅台就在画上的山崖边,下面那洞叫‘風月洞’。那天本来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桓帝精神焕发欣然登台,祭拜完天地,开喉即颂,‘苍穹浩荡,地脉广袤,天授帝权,神佑大汉,千古不泯,五行褒护。’可刚待宣示正文,天际边突然滚来一堆乌云,紧接着一声霹雳,狂风骤雨呼天号地,桓帝只得领着众官进洞避雨。稍后,天又复晴,桓帝再次登台,可老天又变脸,无奈之下再次进洞。不久天又开朗,桓帝脚步惶恐,刚出洞口,天公依然震怒。方知不敢强行了,躺在行榻上叹息,悠悠忽忽睡着了。据桓帝说,他梦见了轩辕大帝,遂问大帝,我因什么惹怒了天庭,不赞我封禅?轩辕大帝说:你只顾江山的无限宽广,不顾民生的死活温饱,天怒人怨,岂能让你成功!桓帝向天发誓以后定会励精图治重振朝纲,让白姓们都过上好日子。大帝想一会儿说,‘能不能使百姓们都过好,那得看你的良心和智慧,但智慧是由不得你自夸的,为测测你的智慧怎么样,给你出道题。这山景隐藏着个秘密,你若能解开就让你成功。’别看桓帝统朝昏庸,但他的智力和技艺超群,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建筑技巧令人赞叹。天又平静后,桓帝率众出洞,仰望着这山景,却怎看也没看出端倪。说于众臣听,大家都帮着想,爷爷(曹腾)给出个答案,‘我看出来了,应是一步量天。这把尺子一步来长,是说圣上一步步巡视天下,巡到哪平定到哪,当巡遍全天下后,圣上就成功了了。’桓帝十分高兴,向天禀告后再次登台,没想到,这次不但是风雨,拳头大的冰雹噼里啪啦袭来,只好彻底罢休。回都后,令工匠按其梦境建了画面上的这个景象。自此而后,无论是桓帝还是灵帝,以至于现在的汉帝,谁也没解开其玄机,再也没敢去封禅。爷爷不忘此景,烙成了这幅画,咱家的几代人,皆没解开这个谜底,你们两个试一试,不在目下之刻,慢慢捉摸着,如若能解开,将立巧夺天机之功。”

    曹操离开书房,二童反复端量,昼思梦想,终无定论。

    南郡(今湖北西南部)是荆州的中心,领有江陵、秭归、恩施等战略要地,是通往汉中、西川的必得之地。南阳是人口最多的郡,在荆州最北边,与曹属地接壤。曹军进犯,刘表想让刘备首当其冲,在南阳郡的新野小城驻扎。江夏太守黄祖死后,荆州的军权掌控在蔡瑁(刘表的蔡氏小舅子)手中,曹军大兵压境,刘表急火攻心,病上加病,临终废嫡立庶,蔡氏幼子刘综得嗣。蔡瑁自知难抗曹军,又恐惧刘备夺州。曹操欲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慑而不攻,逼其投降,挥师专攻刘备。南阳很快失手,稍南即为樊城。采用徐庶的机谋,刘备在樊城取得小胜。曹操以釜底抽薪之策,将徐母拘为人质。徐庶无奈之下,离开刘备去了曹营。刘备为了站稳脚跟扩大根据地,广施仁德恩结百姓。曹军进犯前,刘备和诸葛亮就大造舆论,宣扬曹操的残暴,渲染在柳城,在徐州,在泰山曹操是如何屠城和制造恐怖的。这些也都是实情,所以,尽管曹操此番也注重安民,但百姓们仍然惊慌失措,无法安居。樊城原属南阳郡,是为军事重县,曹操得之后,将其升之为襄阳郡。曹操大军直逼江陵,刘综无力抵抗,只得投降。曹纯率五千虎豹骑,日夜兼程追击刘备。在当阳县长坂坡,甘夫人丧生,两个女人被俘,阿斗在赵云的保护下得生,刘备化妆成百姓,夹裹在难民中成功逃脱。刘备去哪安身呢?只有一处,那就是江夏的刘琦,此时的关羽已在江夏,刘综已投降。此时的刘琦是何态度?刘备在狐疑之中,先遣诸葛亮去探视,而后关羽才来接他。

    东汉末年,医术进步很快。谯郡的华佗,字元化,外科医术极为高超,蜚声于东南数州,被誉为神医。南阳的张机,字仲景,尤善于伤寒、痼疾等疑难杂症的诊治,被誉为医圣。曹操久患头风病,发作之时,心乱目眩,疼痛难忍,诸医诊治,功效甚微,又兼连年征战,家眷们也跟着颠沛流离,夭折了不少子女,曹操遂把华佗拘到身边,专为自家治病。华佗囿于曹门,孤独又沮丧,梦见妻子生病卧床,梦见邻里迷信巫觋,心急如焚,如何冲出这个牢门,醒来后只有无奈和哀叹。如今随军出征,时刻寻觅着机会。华佗是行医,哪里来请,就拔步去哪里。张机是堂医,居堂坐诊很少外出。华佗设计好了方略,到了宛城,夏侯惇受伤了,华佗让其服了‘麻沸散’,干净利落地做了手术,不几天就好了。曹操赞誉后,华佗却说:“我这把小疾刀,只能治有数的人,应算小技倆,张机配制的汤药,病后能治,病前能防,那才是大医圣。”

    瘟疫的魔力无人不恐。战国时期的长平之战,秦国大胜后,俘虏了赵国的几十万败兵,传说由于发生了瘟疫,俘虏营人员密集环境糟糕,疫情更加严重,束手无策之下,只能全部坑杀。西域的楼兰国都,由于瘟疫而毁灭了文明。佛罗伦萨因鼠疫一度沦为废墟。黄巾的覆灭也与疫情有关,贫民的军营条件极差,缺医少药,暴发开来,只能等死。

    曹操对“防”字大感兴趣。北军南下水土不服,将临酷暑死尸遍地。瘟疫爆发前已有征兆,几千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上千万的人死。史上屡有前例,因瘟疫不战而败决非耸言。防病重于治病,张医圣的名望早已灌耳,得南阳后,曹操也遣人寻访过,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曹操对华佗说:“年兄与张机有交否?“

    华佗比曹操年长十岁,曹操首次称为年兄,华佗显得十分兴奋,遂言:“张机与公同龄,虽没谋过面,但常有书信切磋,知趣相投信度颇高,可能由于刘备对公的中伤与诽谤,吓得藏起来了。公若遣鄙人访寻一番,好好地规言几句,说不定能随我来见曹公。”

    曹操心急:“不可耽误,越快越好,速速动身。”

    华佗想借机回家一趟:“不过,其身若藏必为深藏,几日能回可就说不定了。”

    曹操思量一番:“给你个期限吧,半月自回。”

    华佗真想找到张机,拉其归到曹营,可为自身解脱一半,在宛成附近寻觅一番,不得踪影,有个人为了保护张机,言之确确地说,看见其随着刘备跑了。华佗再不深访,决意回家一趟。期间,华佗身边还有个军医为随者,为了周全无隙,借故将那人打发片刻,待那人回来后,华佗撒谎说:“刚才见了个家邻,是来找我告信的,说是贱内病情不妙,如不紧治,驾鹤就将归西。你回去禀告曹公,治好贱内我就回来。”

    不待那人应否,快马一鞭疾驰东去。华佗极善养体,身板特棒,别看六十三岁了,腿脚不减青壮,千里之遥,几日即回。妻子正在倚门而望,看见华佗回来,欣喜若狂。病家得知神医返里,求者盈门,不忍推脱。东乡三天,北乡五日,华佗腿脚不辍,半月拔不出腿,过月离不开身。

    华佗不待主上应允,先行后奏,已属违纪,曹操见其久日不归,几番遣人去追,家妇如若实病,欲以绿豆数斗相赐。其妻非病,却也慢慢腾腾,不肯快速动身,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曹操暴怒之下,以军法处之,枭首示众以整军纪。

    正当此时,世面上瘟疫弥漫开来,军营也无法规避。上吐下泻坏肠子,烂腿烂皮肿肚子,上不去马举不起枪,无法挥军去打仗。曹操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环夫人遣人送来急信:曹冲重伤,华佗速回。可华佗之头早已落地,膝下麟儿危在旦夕。一阵天旋地转,老阿瞒头风病犯了。

    3曹冲

    那曹冲究何而伤呢?

    曹操率军南征后,曹冲和周不疑成天盯着那版画,绞尽脑汁不得其解。那日正在托腮间,杨修(字德祖)陪曹植来到书房。曹操书法隽秀酷爱诗赋,孩子们也秉其父性舞文弄墨,哪个若有新作,都送到父亲的书房,以待父亲有隙时一阅。曹植,字子建,天资聪颖文才富艳,十几岁便有诗文数十万言。曹冲见其手握绢卷,伸手接过:“五哥又有佳作了。”曹植其年十六岁,曹冲十三岁。

    曹植说:“此篇实在够不上什么佳作,在泰山脚下遇见伙毛贼,即兴溜上几句,没想到贼头竟然大彻大悟,俯首叩拜旋即归顺,德祖兄认为很有意境,应该给父亲看看。”

    曹冲展卷诵读:“弘急悲声发,聆我慷慨言。英雄囊四海,商贾争一钱。古时有虞舜,父母顽且嚣。尽孝于田垄,烝烝不违仁。慈母鞑不痛,欷欷涕泣巾。丁兰少父母,自伤早孤煢。刻木当严亲,朝夕敬三牲。暴子见陵悔,犯罪以严刑……”

    曹冲关注他俩去泰山的事,不待看完,抬起头问:“父亲赐令你们设计铜雀台,何以去泰山?”

    “聊城和东阿都有很好的建筑,我们想沿途看看,能借鉴之处就借鉴借鉴。”说到这,曹植手指那版画,“快到泰山了,想到了这版画,我们就想多走几步,到实地去看看,能否解开其谜底。”

    曹冲急切地问:“你们解开了吗?”

    杨修插话说:“梦幻之事,不必当真,泰山根本就没有什么風月洞,我们都别再费神了。”

    周不疑也插话:“你们寻遍泰山所有的洞了吗?”

    曹植说:“据说泰山的山洞有好几百,我们哪有那么多功夫呀,飞山虎对其了如指掌,他说有名的洞确实不少,但没有一个叫風月洞的,我们转身就回来了。”

    曹冲想弄个究竟:“飞山虎,哪个飞山虎?”

    杨修比曹植年长十八岁,既是曹植的师长也是要好的朋友,曹操叫曹植设计铜雀台,曹植深恐年少历浅,难以胜任,拉杨修和马均为助手,曹操也就应允了。杨修见曹植假装咳嗽起来,知其是想让他来讲,于是就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来。

    伏夏之际,泰山南麓林茂草密。三人攀爬间,突然从沟坳窜出二十多个毛贼,这伙人,骨瘦如柴不像人,头上无角不是鬼,腿下无鞋光脚板,葛藤系腰无裤带,贼头手握刀,喽啰高举棒,大头目声如雷:“飞山虎在此!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保小命,快快拿出买路财!”

    曹操平定中原后,军屯民屯,有地种有饭吃,山中的毛贼都下山了,三人有些大意,突遇此情,曹植抽剑,马均拔刀,杨修认为,三人皆非武士,这样的对手,都是不顾命的,倘若硬拼凶多吉少,智谋之士不肯轻斗,杨修把包裹丢给他们,里面只有几个饼子,又对着贼头说:“没钱能不能保住命?”

    众贼一哄而上,饼子瞬间被抢光。

    飞山虎仍不死心:“看你们的皮面,都不是穷家人,出门不带钱?”

    杨修指着曹植说:“要说家财么,金银不可斗量,布帛不可车载,可出门要的是安生。乞丐小道不招劫,商贾大路靠保镖,我们只是走走玩玩,带金带银是自找麻烦。”

    飞山虎思忖片刻:“有点道理。这样吧,既然家中有大钱,命儿自然有保证,把主子留下为人质吧,你俩赶紧回去,金银不得少八斤,回来我们就放生。”

    二头目自称穿林豹,补充说:“限他个时日,晚来一天割只耳,晚来两天挖两眼,三天不回就砍头。”

    马均精于建筑,不但手巧,胆儿还特大,见这伙毛贼不算太凶,手指贼头怒喝:“砍头,砍谁的头?一个时辰后,你们的头个个都得落脚下,缴械快跪,可保小命!”

    穿林豹瞪眼:“弟兄们,上!砍头分尸烤肉吃。”

    飞山虎慎重,想弄个究竟:“砍我们的头,就凭你们几个,还想砍我们的头?”

    事已至此,杨修也由软变了硬:“张燕率军一会儿也来,你们这些烂鸟头,他砍不光吗?”

    汉末农民起义,除了黄巾外,还有黄龙、牛角、雷公、飞燕等几十股,有的几千人,有的几万人。黑山张燕声名显赫,掌控着十多万人。官府称其为“黑山贼”,数次征剿,总没宾服。袁绍败亡后,中原大局明朗,曹操高官厚禄予以许诺,张燕左衡右量审时度势,率军归附,曹操授其为平北将军,威震一方。

    穿林豹不信:“别拿大奶子吓唬小孩子,张燕来这干什么?”

    飞山虎疑中有虑:“再说,张燕来不来你怎能知道?”

    杨修亮出了真身,手指曹植:“这就是曹丞相的公子曹子建,特来泰山游玩,你们若敢伤其一毛,张燕会让你们的脑袋长牢吗?”

    飞山虎似信非信:“曹植之名咱也略知,下笔成文出口成章,今天这事,你若能来上几句,也就信了。”

    于是,曹植也就有了这篇五言诗。

    曹冲问:“后来又怎样了呢?”

    曹植有心计,不肯太显摆,杨修好张扬,还是由他说:“那些人,听懂的抽泣,听不懂的装傻,经咱详细解说后,大多数人明白了道理,有的人认为改邪归正为正理,有的人认为如若伤了曹家公子,最终也就是同归于尽。因为这些人大多是当年黄巾军的后裔,害怕官府不肯饶恕,经咱们的确切保证后,飞山虎就领着他们下山了。”

    曹冲对那诗章不以为然,关注的是那風月洞:“飞山虎什么字都认识吗?”

    杨修说:“他虽没读过书,但‘風月’二字还是认得的。”

    曹冲说:“飞山虎说没有,不一定就是没有。”

    周不疑同样认为:“是的,世上的不少名胜都是由那些文人骚客得名的,有些人故弄玄虚,暗藏迷底,不亲去看看,难得定论。”

    曹植点头:“言之有理。其时我也真想去看看,一来干粮被贼匪抢光了,二来有责在肩,不敢久误。而后有暇,再去攀登吧。”

    从此,曹冲常梦见那山洞,细观丽境,似乎解开了谜底,可醒后细品,皆不合情。曹冲在画板上画了幅画,画面极其简单,山下有条河,三个人并排着过河,成天盯着不眨眼,茶食无趣,梦魇失语,母亲以为病了。

    司隶校尉丁冲,是曹家的同乡,与曹操关系很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略就是他给谋划的,其有两个儿子,长子丁仪,次子丁廙,皆为出色。丁仪文武兼备,极为机敏,曹操后来任其为西曹掾,掾为副职,通俗点说就是情报部门的副主管。丁廙钟情于医学,是华佗的弟子,华佗随军走后,丁廙为曹家的主治医生,无论曹冲把病装得如何逼真,丁廙莫以为是,脉象终归还是脉象。

    可能是与曹家有点亲戚,也可能见曹军势不可挡,曹操招降刘综时,刘先力挺投降。舅舅归于曹公了,周不疑很是兴奋,赶紧回家看舅舅,正赶上曹操也在舅舅家。刘综投降后,曹操也只是得了南阳、襄阳及南郡。曹操到刘先家,表面上是走亲戚,实际上是探讨进一步进军的方向。曹操对周不疑说:“拿下荆州后,囊括四海就为期不远了,你还是回到咱家吧。司马相如那篇封禅书,罗列辞藻徒有虚名,表面艳丽内欠精华。你与苍舒(曹冲)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封禅辞,以感天意,待姨夫成功后,带领你们去封禅。”

    周不疑再次回到曹家时,正赶上丁仪也在那儿。那时候豪门富贵家的女儿,与男人同样,有名有字,古人重男轻女,不为作传。曹操有多少个女儿,谁也说不准。史书上有的留下了名,如曹宪、曹节、曹华等,有的留下了字,如金乡、高城、清河、安阳、子整等。曹操给女儿取字,皆以其出生地为准,金乡出生于金乡,安阳出生于安阳等,后来封公主时,皆冠其字。曹操十分欣赏丁仪的才智,即想把清河许配给他,听说曹冲得病,出于礼节,丁仪那天也来看。

    见周不疑又来了,曹冲非常高兴,把嘴角努向自己的那几笔画。周不疑看后说:“苍舒的病应与此景有关。”

    丁仪神思敏捷,迅即看出迷底:“这画原来是泰山二字啊。”

    泰字可拆为三、人、水,三人在上,水字于下,十分贴切。丁廙随即明白:“原来公子是想去泰山而精驰神离,想去又怕母亲不放行,所以没有好心情。”

    听了風月洞的事情后,母亲说“泰山有虎还有豹,你们这么点的岁数,说什么我也不敢答应。”

    周不疑假编曹操的话:“虎豹最怕刀,每人一把刀,老虎不敢露头。为感山神,封禅赋中理应有几句颂辞,去泰山看看,姨父临走时答应过的。”

    丁仪认为有理:“是的,无论是作画还是作赋,不入佳境难得佳笔,亲睹几眼,甚为必要。”

    居家日日安,出门天天险,对于这个十三岁的小孩来说,别说是险崖峻岭急流深洞,就是风风雨雨沟沟坎坎,冷暖不匀易染伤寒。曹公掌上这颗明珠,万一不测,己责难辞。丁廙极力阻挡:“虎豹是小事。天下安不安,举步游泰山,市面儿上虽比过去安宁不少,但天下还没彻底整合,泰山的贼匪不可能根绝,万一从哪个沟壑溶洞中窜出几个,猝不及防啊。”

    丁仪却说:“泰山的毛贼自从飞天虎归顺后,再没成伙的了,毛贼不可怕。”

    周不疑说:“有毛贼也不用怕,上次五哥遇到伙贼,听说来者是丞相的公子,立马跪地求饶命。”

    曹公也确实说过,适当的年岁后,孩子们都应去泰山开开眼界。母亲性格柔和,也就不再强拦了,为怕路上生病,叫丁廙贴身陪行,丁廙见话已至此,己责已尽,没有二话只得同去。

    出行的道理:越寒酸越得悠然,越华富越招人耳目。母亲想得很周密:路上一定别张扬,身不换新装,旧衣别洗净。一辆陋蓬车,车夫是至亲,头戴飞边帽,秃鞭无大声,马脖无铃铛,蹄不穿新掌。两个葫芦灌满水,一个麻包装酥饼,和风煦煦天气爽,出笼小鸟心气好。一路上,遇佳境赞美,逢伤情感怀。

    夏日真长,太阳已升起老高了,月亮还挂在西山的树梢上,昨天调侃太阳,今天调侃月亮,两个机灵鬼互相打起油来。

    曹冲开言:“若论谁最诚,当推月亮脸。不分猫与狗,不分俊与丑,不分贵或贱,不分官或民,走哪陪到哪,一步一相随,千年如一夜,谁敢比月脸?”

    周不疑还:“月亮气度小,天天变换脸。初一是个牙,十五滚瓜圆,乐时笑弯腰,怒时气鼓肚,别看明光闪,冬夜无温暖。众皆不崇拜,唯水羡其脸。”

    丁廙也来凑趣:“仓舒表其长,元直揭其短,快快登上泰山顶,摘下看看另面脸!”

    一只田蛙在沟东哇哇,一只癞蛤蟆在沟西啊啊,见马车过来,瞪着大眼低下头来。

    丁廙问车夫:“田蛙与蛤蟆之间能叫欢吗?”

    车夫摇头:“不太可能,应是为食虫犯起了口舌吧。”

    曹冲说:“我知道为什么。田蛙嗤笑癞蛤蟆,‘缘何眼眶鼓大包,里面全是癞虫吗?’”

    周不疑接言:“蛤蟆也不干憋气,回言说,‘要说你么,别认为自己长得俊,张口也得吞蚊蝇,只是两腿有点肉,不够猫儿一小口。我的正名叫蟾蜍,有礼貌者称金蟾,别笑大包不好看,里面全是宝物啊,一生从来不得病,蟾酥抗毒最灵验。’”

    一只田鼠头出洞,‘吱儿吱儿’地叫唤着,可能是招呼崽子,一条野狗闻声跑来,田鼠急忙退回洞,野狗吠叫几声后,抬头望着车上人。

    曹冲又说:“我还知狗和耗子说了什么。田鼠听蟾蜍夸自己,探出头来诉冤屈,‘最贵莫过我的奶,千金不足一小碗,不知人们为什么,见我个个都喊打。’”

    周不疑又接言:“狗的话很中肯,‘万般生物皆需食,吃点喝点也正当,可你毁器咬物不为饱,永不停齿牙最损!’田鼠藏于洞,‘别看你嘴咧得大,你得尊我为老叔,我只是为磨磨牙,干吗就往死里打?再说啦,逮我本是猫的事,与你臭狗何相干!’”

    曹操的李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皆取字叫子整。曹操钟情于周不疑,有意将子整嫁给他,曾让丁廙给透话,车上,丁廙趁机提起。曹操的众多女儿中,数曹华最为出色,周不疑暗恋已久,今听丁廙言及,认为是曹华,喜从天降,连连作揖。当年袁谭投降时,曹操为拴定其心,曾将子整许诺给袁谭,可后来其又反叛了,也就无从谈起了。当话说明白后,周不疑容颜大变,挠了几把头,舌头不直了:“儿亲父定,不得父言,不敢自允。”

    理由似乎堂皇,其实是拒绝。曹操娶妻纳妾,不在乎是不是姑娘是不是处女,甚至于带不带小孩都不在乎,没想到这小子竟忌讳这事。丁廙心下暗忖,别看这小子聪明透顶,可如此狂妄,非为吉相矣!

    邺城至泰山,过聊城过东阿,快马一天的路,轻车三天的行程。泰山的领郡就叫泰山郡,领县叫做“泰安县”,按照母亲的嘱咐,为了少走弯路,一行首先到县府,县尉指派了两个熟识路径的向导,一个叫牛宝,另一个就是那个穿林豹。飞山虎领众贼下山后,官府不食前言,再不作恶,前罪不究,有家的回家,无家的投亲,老实耕作,以得温饱。可这个穿林豹,无家无亲,无有所投,老诚健壮,颇能吃苦,县府就收留下来,充作衙役。

    来到山脚下,见不远处有伙人围成个圈往下看,车上人也下来看究竟,原来这是个猎坑,坑中站着一头牛,如何救牛犯了难:这个说用绳,但牛太重,拽不上来;那个说用板子铺斜道,让牛往上爬,但坑太深,牛也不可能爬,这法也不好使。牛宝听说斜道这话,出主意用锹挖,从某一处向外挖,挖个几十步长,就成了条斜道。可此处太特别,坑如同天井,四周全是石壁,哪处也挖不动。曹冲灵机一动,让他们往里填土,坑底逐步增高,牛就能出来了。众人都认可,开始往坑里填土。

    车又上行了,穿林豹赞曹冲:“神了太神了,这么大就如此精灵,长大能成何等人物呢。”

    丁廙竖起大拇指:“神字算你用得准,世上若论神童子,非为他俩莫另数!”

    穿林豹闻言心犯疑:“谁都知道,若论神童,曹公的爱子曹冲,当一不二,非他俩莫属,那把曹冲放到哪里了?”

    周不疑试问:“听你之意,对曹家是甚为推崇了。”

    穿林豹似乎动了情:“袁绍在这称雄时,只顾征军粮,不顾民饭碗,曹公来了后,治河修渠有地种,穷家也能吃半饱,我不知什么叫推崇,也就会说心里乐。”

    周不疑不说嘴刺痒,指着曹冲说:“那就告诉你吧,他就是神童曹冲。受相父之遣,特来泰山采风,庚龄尚幼,足迹尚浅,你要巧择捷径,确保安稳,定有赏赐,倘有半点疏忽……”

    什么庚龄呀,足迹呀,穿林豹根本听不懂,但还是连连点头。

    车路行尽了,车夫留下看车喂马。一行人徒步而踏,曲径躲险沟,绝壁绕几步。穿林豹颇为健谈,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所见识过的游客,当讲到曹植时,赞叹他的才学,感谢他的挽救,而后,穿林豹对曹冲十分体贴,平坦之处背一段,上下坡时手牵手。

    穿林豹选了一条据他说最为简捷的小路,可以直达那些有名的山洞。上望是座悬崖,侧面的坡道虽不长,但布满了活石,必须一个人一个人地上,否则,上边的人踩滚一块儿,会砸下边那人的腿。至于向导么,当然在前开道,牛宝先上去了,穿林豹牵着曹冲的手,好不容易登了顶,颜面却突然狰狞起来,抱着曹冲的腰,就要向崖下摔。正当崖下二人惊恐失措之际,说时迟那时快,牛宝发现不妙,一脚踢开穿林豹的手,另一脚将其踹下崖去。穿林豹粉身碎骨了。曹冲虽然没跌下,但从穿林豹怀中脱落时,大头朝下跌在山石上。待周不疑和丁廙上去时,脑袋已成血公鸡,叫也叫不醒,喊也无回声。

    面对这个童孩,凶手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呢?根源于祖辈。前辈造的孽,后辈血来偿。曹冲的爷爷曹嵩,在朝为官时,精于贪贿,青云直上步步高升,一直当到太尉,后因讨贼无力,被朝廷免职。黄巾骤起时,曹操动用父亲积攒下来的钱,招兵买马扩充军队。曹操任兖州州牧时,写信请父亲来享福。曹嵩住在琅邪,当行到泰山郡的华县与费县之间时,全家老少被贼人劫杀殆尽。曹操一时查不准凶手,怒不可遏之下,将附近可疑之家屠戮个精光。穿林豹的父亲是个声响在外的飞贼,不但自家在劫难逃,直系的亲友也难免其身。穿林豹自幼成了孤儿,端瓢乞讨长到十几岁,进山入伙后,因腿长脚健,穿山越林行走如飞,得名穿林豹。虽然久藏报仇之心,但见不到曹操之身,望不见曹操之影,几时难以酬志。前几月偶然见到曹植,也有动手之心,父债子还,杀不到曹操,杀他个儿子也算该当。可那时日,穿林豹久不得饱饭,骨瘦如柴气血不匀,还有那么多弟兄自顾己身,都已经站在曹植一边了,拼上几条命也是白搭。听说曹操的儿子们都钟情于泰山,穿林豹暗想他们早晚必将还来:天比树叶长,耐心等机会吧。

    还好,曹冲还有口气。母亲看他时,视乎成了双头人,肿胀得如此厉害,丁廙不敢上手,其他的医郎更不必说,于是就赶紧去战场找华佗。

    曹操闻之,心下大骇,强忍着头痛,暂停进攻,匆忙回家。华佗之死,震惊中原,唾声不绝骂声连天。那些稍有名气的医者,无论曹操如何悬赏,皆视曹门如丧门,藏头缩足不肯露面。曹冲面容粉嫩娇艳俊美,相士说这样的容貌难抗风雨,言外之意是易遭夭厄,曹操平日极其呵护,可非为天意实当人为,这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怀才待展的一个神童,就这么意外地陨殁了。此时曹操方悔,不该轻杀华佗,叹道:“华佗不死,苍舒或可有救。”

    曹冲之死,曹丕与曹植心下暗喜,皆认为自己有了争锋的机会,当他俩劝父节哀时,曹操毫不客气地斥责:“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嘴巴哭歪了,鼻涕三尺长。但不能死了就算了,进一步追查细节。周不疑怂恿曹冲去泰山,是引发事故的当事人,该当杀头。因曹操早就有意将身后之任传位于曹冲,曹丕虽为长子,也不敢奢望,早先见周不疑对曹冲那么近乎,只是嫉妒,并无多思,今对这个神童另眼相视了: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为己出谋划策纵横天下,定是一位好军师。所以曹丕极力劝阻父亲留下其身,报效曹门。没想到曹操却说:“那小子非为善驹,桀骜难驯,除了苍舒外,非尔等所能驾驭了的。”

    周不疑又因拒亲之故,扫了曹操的颜面,怒火藏心底,此时大发泄。曹冲死后,无聊之下,周不疑只得回家,被曹操暗遣刺客杀之。

    丁仪的几句话,也使曹操恼怒。丁家兄弟亲于曹植,曹丕心中嫉妒,当父面说丁仪一眼有疾,清河不应嫁给他,曹操以此为借而悔亲,而后嫁给了夏侯懋。后来丁家兄弟皆被杀,不能说与此无关联。

    不久,牛保当上了泰安县令,其子牛金,年纪尚幼,足岁后成了曹仁的女婿,荣任将军。

    由此,曹操把环夫人冷落了数年,可每当想起曹冲时,又希望她再给生儿子,不负所望,四年后,环夫人生下了次子曹据,七年后又生下三子曹宇,皆为优秀。

    那么泰山有没有風月洞,那版画究藏何迷?三十一年后当见分晓。

    4张机

    那么张机究竟身于何处呢?

    家谱所载,张机家族百十年前,共有二百多口,可至桓帝、灵帝期间,连续五次大疫,到张机幼年时,只剩七十来人,别氏家族大概也如此,所以父亲让他学医,拯救世民。所有的流行疾疫民间都叫瘟疫,大灾之后民不聊生,背井离乡千里逃难,所带瘟虫(病毒)看不见形摸不见影,不畏刀枪不怕剑戟,传播开来势不可挡,大灾之后必生大疫。旱灾、水灾和虫灾等自然灾害尚不为凶,最可怕的是兵灾,尸横遍野无人掩埋,在陆地上的,狗啃鸦啄四处纷飞,在水中的,顺流而下一泻千里,污染了水土和大气。涅阳位于宛城小盆地,土肥水美生存无忧,张机初始不愿离开,藏身于柴扉中,看着瘟虫任其肆孽,心痛如割无能为力,后见曹操有缉拿自己的动向,害怕重蹈华佗之辙,昼伏夜行去投刘备。此时刘备、诸葛亮已与关羽和刘琦会师于夏口,张机与诸葛亮的叔叔诸葛玄交往甚厚,与诸葛亮亦曾相识,今见张机来投,刘备诸葛亮喜从天降,设宴洗尘。席间,张机对猴脑、三叫和肉芽等所谓美食十分厌恶,不但不动,当其他人用时,还借故离席。事后,张机反复解说了病从口入,胡吞乱咽的危害性,听者深为诚服。而后,刘备所得之地,尸体不裸露,水葬不为习,不食生猛鲜,赈济孤寡残,路上少乞丐,催生了民心的凝聚力和军队的战斗力。

    刘备是曹操的心头之患,不灭此人,寝食难安。数月后,即建安十三年初冬,曹操又挥军南下,这次战役,就是著名的赤壁之战。赤壁之败,曹操犯了诸多方面的错误:他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宣称自己出动了八十多万大军,上将千员,谋士成行,若不投降,捣毁江东,玉石俱焚。然而,人家看穿了他的实力,明白自己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这就反而促成了孙刘联盟。起初若曹操对孙权采用柔韧安抚的手段,歼灭刘备后再行威胁,孙权也可能真就降了。灭袁绍降刘综后,曹操的军队和将领已有嫡系与庶系之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是他的嫡系将领,青州军是他的嫡系军队。曹操打着自己的算盘,为了保存自己的嫡系军力,以刘综的荆州军为此次征伐的主力,以袁氏的降军为后军,损失多少也不心疼。他又不太相信蔡瑁、张允等非嫡将领,让嫡系的将领任正职,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刘综的降军中,有不少军士心中倾向刘室,盼着曹军失败,这样的军队有多少都是白费。

    刘备的胜利,张机功不可没。长江中游两岸,每当冬季,忽冷忽热阴暗寒湿,是伤寒肺炎等疾病极易流行的季节。其时曹操那边,大疫爆发,遍及军民,将军一个个倒下,兵营一片片咳声。刘备这边,由于防控得力,个个生龙活虎以一当十。胸有定力,以逸待劳,埋伏于华容和乌林,萎靡难振的曹军,突遭袭击,夏侯惇、曹仁等指挥不动,有的反戈,有的投降,一触即溃。

    刘备在人们的心目中,视乎只是个善于笼络民心,在军事上完全依赖诸葛亮的庸夫,倘然如此,曹操何必称其为真雄,最强的对手?实际上,刘备不但是个优秀的政治家,还是位杰出的军事家,车胄是刘备杀的,博望坡是刘备烧的,赤壁之战前的胜利,诸葛亮尚在东吴,是刘备亲自指挥取得的。刘表的同宗,民心的向往,以其取代荆州应说是名正言顺,不但守住了江夏和南郡,不多久,没费多大气力,江南的武陵、零陵、长沙和桂阳四郡,也相继降服,黄忠、魏延归于帐下。华佗在曹操那,本应弄个一官半职,可曹操没理会到这一点,给点钱物就拉倒了,有时让他给按摩,有时让他挠痒痒,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护士,失去了神医的自豪感,其心难以安下。长沙郡种族繁杂,民风不齐,有不少世俗和习惯不利于民生和繁衍,刘备遣张机任太守,又恐其政务不精,另遣个得力郡丞以辅助。张机到任后,启民以智,喻民以利,移风易俗,净化水土,苦口婆心不谋私利,速得拥戴。张机在郡府设了个诊堂,定期接纳病者,贫家往往免费,以求开销平衡,富贵者多缴点也心甘情愿。张机白天理政,晚间著书,最终完成了以《伤寒杂病论》为代表的多部经典医书,济难上千年,惠世至永远。

    在民间,华佗的声誉比张机大多了,但在医学界,张机却比华佗重要得多。华佗是位行医,哪里有请就抬腿去哪,可你只有两条腿,一天才能治几个人?医界有句话,叫高手不出堂,小手行千里。不能说个个如此,但总的来说还是大有道理的。

    有言赞之:神医不信神,医圣乃真圣,不为阿瞒折脊躬,千古颂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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