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我只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无力。眼前的人情绪崩溃,用他的方式给我讲述着他的喜怒哀乐,可我却没能替他排忧解难,甚至连一句安慰,都说不出口。
我分明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的脆弱,为什么他会这样的难过,可是我却发现,我知道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缓解这种痛苦,我知道这是一种伤心断肠的感觉,却不知道这样的感觉该如何缓和。于是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怎样,可是我却绝望的发现,我不是他,所以我永远不知道他会怎样。
失恋的青年走到太阳和月亮的面前,问他们,为什么风不经过他的村庄。太阳和月亮沉默不语,他们不敢告诉青年风已经死在了过去,死在了日夜更替的时分。于是他们只能放青年垂头丧气的离开,去下一个可能的地方,寻找风的痕迹。
周某是那个青年,是那阵死去的风,是那个太阳,也是那个月亮。
死去的是他,伤心的是他,知道答案的也是他,所以任何人都给不了他救赎,除非他愿意醒来,除非他愿意放弃寻找,可是他不能,因为这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阵难言的殇。
我触动很深,因为他愿意把这种殇翻出来同我讲,愿意跟我说他心中的痛苦。可是我也明白,在我眼前的不过是一头舐吮伤口的孤独野兽,因为不懂他的兽性,因为不懂他皮毛下潜藏着的暗伤,所以我不可能靠近,即便他因为这些伤口郁郁而终,我也帮不到他任何。
二十岁之前,周某的故事其实很励志。他生在一个父母专横独断的家庭,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两个人安排得死死地,虽然看上去一帆风顺,但是其实也没了自己的自由,从很小开始,他的课余时间就已经在各种补习班和特长班之间穿梭,在大家肆意玩闹的时间里,他很少和其他人有更多的接触。
高中,周某所在的学校文理分科。那个时候,周某感到了自己的命运,他因为父母的强硬态度选择了理科,选择了一个他成绩很好,但是没什么感觉的科目。他告诉自己,时间长了也许就会喜欢上,就算自己并不喜欢,但是理科的出路,确实很广,等到以后,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是会成为他的爱好。
但是周某没想到,常年的忍受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是让他压抑的情绪走到了最后一步。在一个学期过去之后,他没有办法再隐忍,没有办法继续压迫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他只能爆发。
那是一个没有雪花的夜晚,周某偷偷地从那个被称为他的家的地方离开,他静静地合上门,他听着冰冷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夜空中显得极为响亮,他为此心惊肉跳,生怕这动静扰醒了门里的两个人,虽然,这件事情到最后都没有发生。
周某没有走太远,他只是停在了离家不远的一条河边,他坐在那个大理石制造的石凳上,感受着从石料传来的冰冷触感。那时的他已经十七岁,可是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来到这条流水旁,第一次,一个人在深夜离开那个他觉得不能够被称呼为家的地方。
周某回忆这些的时候对我说,他以前以为按着那两个人的想法去走就好,以为平稳的生活就是最好,可是当他坐在那条冷冽的水流旁边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失去的所有,都是因为那两个人的一厢情愿。
说起这些,周某总是会落泪,但是他从不痛哭失声。他总是眼角微微的泛红,然后眼泪从里面慢慢的滚出。我没有经历过他的这些痛苦,可是从他的表情里,我看到的是一种心死的哀伤,可是他的语气总是那么的平淡,听上去,很像是释然了一般。
那天晚上,周某没有回家,他敞开的房门却被起夜的父亲偶然发现,于是他那陪伴了他,限制了他十七年的双亲,发了疯一样的开始寻找他,但是他们寻找的地方也无外乎是学校和补习班,他们就像是有意忽视了那一条水流一样,虽然那里离他们的房子并不远,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可是当他们驾车从周某身边经过时,他们并没有想到,自己杰出的作品和自己只有这么一点距离。
于是周某知道,他们不仅不明白他想要什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周某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他母亲的一巴掌。于是他反手关门,转头就要离开,可是他却被从背后伸来的双臂抱住。
那个怀抱里很温暖,但是周某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他听着耳边的哭声只觉得烦躁,于是他挣开了那双臂,转身和那个满脸呆滞的妇人对视。
我不知道周某的母亲看到满脸厌憎的周某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周某告诉我,那个表情,是他始终无法和那个家决裂的原因。
他说这些时云淡风轻,可是看上去,却又无比的孤独。想想也是,如果从那时起就已经失去了世界上所有的支持,那么孤独,恐怕早就根植心中,无法排解。突然间,我也明白了周某总是在深夜听歌,也许只是因为怀念那个离家出走的日子,也许,是因为习惯了那种没人打扰的感觉。
所以他是那个寻找答案的青年,是那些知道答案的太阳和月亮,也是那个已经死在过去的风,那是他的世界,就算所有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但是因为是他的世界,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她应该就是那一朵红玫瑰,那颜色代表着的是一种不需言语描述的美。只是这玫瑰也离他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深夜孤独的听歌,只留下他一个人用情绪来谱曲作词,慢慢讲述属于他一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