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对不起！如果我早就明白能在平平淡淡中和你手牵手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那么，从你答应跟我那一天开始，我就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好好爱你！”
当为期三天的旅游结束，我和沈修慕一起走在公园的环形跑道上，他牵起我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抚摸。
彼时他的表情千种情深，万般悔恨，却又将万语千言汇聚在一滴泪里，任它从他上扬的桃花眼角落下来，一路滑过他光滑的脸颊，紧抿的双唇，然后落在我的指尖，也落在我心上。
这一刻，无言的沉默在我们中间蔓延。
他的指腹勾勒着我的眉眼，似乎想把我的一切铭刻在记忆里。
我沉默，死死地咬住双唇，尽力控制自己不颤抖。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不管说什么，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都显得单薄。
我一直希望他能给我认错，然而当他用哽咽的语气跟我说出对不起时，不知何故，我只觉得心如刀绞。
“去自首吧，沈修慕，或许能争取宽大处理……”
我哽咽，伸手拉住他走向公园大门口，出了公园，外面就是新的世界，那里会有重兵把手，三天时间，这是我从傅君辞那里为他求的最后的机会。
“来不及了，雪儿……”他甩开我的手，拒绝了我的请求，“雪儿，就算你原谅了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妈是我故意拖延时间导致的死亡……赵洪是我杀的……傅君辞泰国遇险是我一手策划……还有几个K城的竞争对手，也是我处理的，我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雪儿，我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沈修慕，你这个王八蛋……”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时之间心如刀绞，“你为什么要堕落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放手了……已经……放手了……”
我放声大哭，蹲在地上无助得像个孩子，这些年我虽口口声声要他死，但一旦真正到了这一天我却觉得无比绝望，这样的沈修慕，所有的欲望沟壑最后都用人命来填的沈修慕，这样的他还怎么回得去？
“对不起！”他蹲下身抱住我，紧紧的抱着，我鼻尖撞在他胸口上，疼得快要窒息，身上的疼，心里的疼，是绝望，是疼痛，是刻骨铭心的爱却要恨着，是撕心裂肺的恨却还爱着，哪怕只是一丝一缕，一念一妄，也在生死面前被放大成摧心蚀骨的毒药……我恨他，明明知道这一切本该是他咎由自取，却又无法接受他为自己选择的这个结局。
“对不起，雪儿，我爱你。好好照顾尚尚，等他长大了，教他做个好人！”他眼泪滴在我额头上，拥抱我的双手不舍的紧了又紧，然后决然放开我，转身向着波澜浩瀚的属都湖狂奔而去。
“沈修慕！”
我痛呼，起身向着他的方向发狠狂奔，然而他的身形速度极快，几个起落间人已消失在我眼前，就算我拼命奔跑也碰不到他衣角半分。
“沈修慕！沈修慕！”我大喊，一路追寻他的身影艰难追踪，好不容易沿着七拐八拐的路线找到他的踪影，却只听见“砰”的一声，苍茫的原始丛林一声低沉的枪响，一碧如洗的属都湖畔鲜血喷溅，我生命中所有关于他的爱和恨都在这一刹那终结。
“别了，雪儿，我一生所爱，愿你一直被岁月善待……”沈修慕缓缓地闭上双眼，黑暗中有遥远的声音传来：“沈修慕，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你何必强求？”
“我偏要强求！”
“我现在是别人的妻。”
“他已经死了。”
“死了，我也还是。”
“为什么，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坚贞？”
“我也曾待你如他般坚贞！”
何谓坚贞？若有所爱者，奋不顾身，无谓岁月艰难或末路穷途。若有所恨者，不择手段，无谓景况艰难或身单力薄……
此之谓坚贞。
“沈修慕！”
我嘶吼，无声的眼泪在刹那间落下来，伸出的双手却只有冷风过隙的寒凉，放大的瞳孔只有他余晖中浴血的背影。
原来……
这就是我们的一生一世，是我跟他独一无二的大结局。
“噗！”
我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软倒在地。
这半世情殇，爱恨都太过仓促，然而天地间的尺度，又怎是我一人能控制？当我用精心的算计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当他沿着那条欲望的迷障一去不复返，当他坐在深渊的边缘凝视深渊，这世间大道的规则便已经用缓慢但有力量的脚步缓缓向他走来，最终，碾压他，毁灭他，让他再无机会重来。也让我们今生今世永远定格在这爱恨无法修复的边缘。
“清儿！”
一双手在我落地之前捞起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颤抖的掌心隔断了我失去焦距的双眼。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一身清冷如明月清风的傅君辞，刹那之间魂断神伤，不能自已。
“清儿，对不起，我来迟了！”傅君辞将我拥进怀里，温暖的指腹无声的擦拭我唇角的鲜血，擦着擦着，潸然泪下，整个身体都因为担心和心疼而无声颤抖。
“君辞！”我闭上双眼，无声的眼泪悄然滑落。
沈修慕，你当真比我狠。
我至少给了你后悔的机会，可你，你连相逢一笑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
三个月后。
九月飞霜，和风细雨，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七号酒馆的软榻上，看着傅君辞在窗前饲弄新进的三十几盆菊花。
K城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沈修慕自杀、高伟达死缓、尚清玄死缓、王从微无期、刘君博无期……一个盘在青龙江底下的巨大利益集团被连根拔除，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
我的生活回归平静，傅君辞也回到医院继续工作。
正是金秋时节，各色菊花迎风吐蕊，造型各异的花瓣或卷曲成球，或伸展成丝，重重叠叠的生长在粗壮的枝干上，煞是好看。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忙碌的傅君辞和色彩各异的菊花，一时竟分不清是花好，还是人好，只是怔怔地看着料峭寒风中人花相映的傅君辞出了神。
“清儿，喜欢吗？”
傅君辞弄好了，洗干净双手，自然而然的在我身边坐下来。
“喜欢呀！”我将身子缩进他怀里。
“冷吗？”他抱我的手紧了紧，顺势将我的手贴到他腰上捂着。直到我的手暖和了，才站起身离去。过了一会又回来，抓着我的手将我掌心剥开说：“闭上眼睛，我有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