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这一众人等送到村头,那就好比把一群鸟儿放归了山林,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什么老张家老袁家,马大娘胡二婶儿,七大姑八大姨,一群女人你喊住了我,我叫住了你:
“哎……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呀?”
这个说话的人,像是刚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的,大口呼吸着地头儿新鲜的空气。
“是哦是哦,吃个饭累死了,大气儿没敢出!”
这个像是刚从老闷罐车里出来的,眼前一亮,与玉米地里的那位一个表情。
“你知道咋回事吗?”
玉米地里的那个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哎,知道我就不去了……”
坐闷罐车的也仿佛与世隔绝。
嘴上都说啥事儿也不知道,可是心里却有满满的感受,不过都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那些小孩子也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河豚的好玩儿,欢快地说笑着。
女人们三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让人听不清也猜不透。
那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那表情一会儿紧一会儿松,那手势一会儿起一会儿落......
一个好像啥都明白了,想走,两个还意犹未尽。
前边那个催:“好了好了,咱可都别乱说!”
“哦哦哦”正要各奔东西……
有一个想起了什么,三个人凑在一起又是一阵嘀咕,比先前还要热烈持久。
到了家里,她们又跟他们的家人讲个没完。
第二天有个人出来说,她和她那口子,两个人聊了一夜,一晚上楞没睡着。
很快,关于布诺轩的各种说法,纷纷扬扬的多了起来:
有的说他的确打死了人。
有的说他帮欧阳或或打架打死了人。
有的表示不信,有的就解释:
“你还别不信,这孩子会两下子,从小那些小孩子都怕他,说不定一出手儿,不是故意的就把人打坏了。”
“对呀,这都说不定的事儿,那孩子从小就不走正道儿,他爹可费老了心了!”
又一个人补刀。
“什么呀?那孩子自己摔下来的好吧?”
这个人主持正义。
“那也是被他吓得。”
这个人正得其解。
“不是,不是!是死那孩子太猖狂了,得理不饶人,非要把人打个什么样儿。”
这人估计了解的比较透彻。
“那也是他逼急了人家,几个人打他一个,他还不急?”
这说法也合情合理。
“是哦,他跟姓欧阳的从小要好,欧阳的打不过那孩子,不是姓布的出手就没事儿,顶多欧阳的吃点亏儿,不至于出了人命。”
这个人懂推理。
“不是不是,别瞎传了,布诺轩小孩儿挺好的,他是拉架的,人家刚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怎么会去打架?”
这个人觉得人之常情不可违背。
“烧的呗!要不警察怎么会抓他呢?那天早晨你不看那阵仗?沙朴拉都惊动了,早晨那查车的都不是咱哈起杜的!”
说得也是,生活中乐极生悲的事情确也屡见不鲜。
又过了几天,传出新消息,布诺轩不光打架,还有其他事儿。
人家小姑娘告了,他在沙朴拉跑掉了,没抓住。
有的甚至更明确地说,他去找了他的前女友,犯了那个事儿,在抓他的时候,跳楼逃跑了。
有人不相信,有人又分析:
“你可别不信,他跟那姓欧阳的小子从小要好,好的像掰不开的脚丫子,还不是一样因为争风吃醋闹掰了,一两年不说话呢!”
“你知道的真仔细,那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喝酒的?”
有人觉得这些传言太过分了。
“嗨,这些人本来就乱嘛!也许他们觉得这样刺激呢!有钱的人家,你想不到他们玩什么?”
嘘......有时候想象的世界比真实的世界精彩得多!
可怜的布赖涵精心安排的一场酒席,好比一个巨大的发酵厂,效力很大,原料很多。
造出的是酒是酱还是糟,却有一万种可能。
外面的风言风语,布赖涵一家暂时还未感觉到。
他们还照常忙自己的生意,表面上平静如水,心里非常担心儿子。
盼他回来,可是又怕他回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儿子到底有没有责任,有多大责任?
这都不好说,而主动去报案的两个小伙伴也还没有出来。
知道儿子是和江拙技一起出去的,布赖涵心里稍微宽松了一点儿,认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还好些。
翁心意的娘家人也不轻松,两个陌生人走了之后,翁妈妈越想越害怕。
明明是个大晴天,她却总觉得没太阳。
她看着自己住了多年的屋里黑洞洞的,一个人不敢进屋了。
外面也好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她又怕见到人,好像谁都知道有两个陌生人来过他家。
那天,吃席的媳妇儿们回来,发现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面沉似水。
这已近傍晚时光了,怎么还坐在外面?
还以为没叫她去吃席生气了呢,一个媳妇上前开玩笑:“娘,想外孙想傻了吗?”
一句话像是把老太太唤醒了,她拉住媳妇的手就往屋里扯。
嘴里念叨着:“可别说了,可别说了……”
同一句话换了好几种语气重复着,听起来像是害怕又像是抱怨,像是制止又像是厌烦。
媳妇们都跟到屋里,老妈妈看看没有外人,压低了声音,十分后怕地说:
“你们刚走不久,来了两个人,问我女婿有没有来过?
我问找他干啥,那俩人也不吱声,拿眼到处撒逛……
吓得我心里一整天直扑腾!你们今儿见着小轩儿了吗?”
媳妇们一听,这家里的事情比外面还要紧张,纷纷觉得事情不简单。
怕老人家担心,有个媳妇就说:“见到了见到了!”
其他媳妇也跟着说:“见到了见到了。”
老太太善于听话听音,她听出来分明是在糊弄她,也不多问,自己心里面打起了鼓。
过了两天,翁妈妈就想叫女儿回娘家来,一个是真想,一个是真不放心。
布赖涵夫妇正外面担心着儿子,里面担心着儿媳,整天百爪挠心。
听说媳妇想回娘家,正是最好的安排。
他们亲自开车把媳妇、孩子送到娘家,路上还嘱咐她,不要跟娘家人讲轩儿的事,免得他们担惊受怕,心意答应着,心里面有另一种担忧。
看到女儿抱着孩子进门,翁妈妈一笑,眼睛望着女儿身后,终于没看见她想看的,不禁心里一沉。
啥也别说了,反正不好,谁家女儿回娘家不是女婿送来啊?
一家人都在逗孩子,看见外孙儿老太太当然喜欢,可是心里的疑云越积越厚。
女儿过来关照:“妈,你脸色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翁妈妈端详着孩子说:“我大门不出二门儿不到,吹不着晒不着的,可不就白吗,是吧石头儿!”
她招引着小外孙,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话也说得漂亮。
翁心意担心着妈妈,揪下她身上一根头发,把脸贴上她的额头,攥起老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翁妈妈立刻体会到一种新的母女之情,心里十分迷醉。
放下手,却又加倍的担心,她又扯住女儿的手端详着她,心意耐不住,把头搭在妈妈肩上,生怕自己哭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隐忍的老妈妈,她想知道发生了啥事情,又怕自己破坏了好气氛,她轻轻扶住女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她想稳固住刚才女儿给的那种美好感觉。
跟在家里时不一样,女儿还是女儿,却多了一层亲戚关系。
她觉得媳妇们装糊涂装得有道理,她也要学习她们,装作啥事没有的样子,等着事情自己过去,就像等着恶劣的天气自己过去一样。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心里轻松了一些,面色很快就好看起来。
心意摇着那小石头说:“姥姥看见你高兴啊,你这一来,姥姥就像换了个人了。”
小石头好像听懂了一样,娇嫩的小嘴巴动了动,心意赶紧炫:
“妈你快看,会笑了!会笑了!”
一屋人都围过来看,一个个眉里眼里都欣欣然,笑意满满的,充满了爱和希望。
小孩子真的会立时带给人们一个全新的世界!哪一个春天没有风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