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屋漏偏遭连天雨,布诺轩倒霉透了。
过去贺兰芬芬也发过脾气,但那不过是夏天里的疾风,冬日里的骄阳,有烈度没强度。
但今天她不是发脾气,她分明是愤怒,有点切齿的那种愤怒。
布诺轩又恨又怕,像被雷击了一样,傻傻地呆立着!
真悲哀!
面颊上还留着一抹异样的感觉,这在过去叫做温柔的感觉,此时却携裹着耻辱袭击着他。
他抹了一把嘴,闻到了脂粉的味道。
这熟悉的诗一般的味道,此时就像一个文雅的人在以一种文雅的方式,痛斥着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完蛋了!这是要死了!”布诺轩身心俱焚。
地上一片狼藉,心里狼藉一片。
地上的可以一扫帚扫光,心里的却……唉!他觉得那种烦躁的程度,非一场爆炸不能平息。
他无力地颓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回想。
脸是贴到她了,莫非嘴唇也贴到她了吗?
还有哪儿贴到了她?
都是困倦惹的祸,自己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只不过无意中离她近了一点而已。
可是她那么愤怒,分明是把自己当成流氓一样了。
这就叫今非昔比!
昔日可以相拥,今却不能相碰。
这才两天的时间,属于自己的那个自由体面无忧无虑的世界,一下子丢失了。
变得像电影一样,只能看着,却进不去了。
他坐在那里,无比想家,无比思念爸爸妈妈老婆儿子。
和他们相处的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珍贵。
他回忆着和他们在一起的句句点点,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在回忆炸酱面和葱油饼的味道。
他想马上见到他们,它像一条被困在岸上的鱼,一刻也捱不得了。
他的头就像干渴的鱼那样扑楞了几下,正也像受困的鱼一样找不到自己的水。
尤其其多么自在啊,他鼾声如雷。
贺兰芬芬带倒酒瓶子,关门声那么大……
布诺轩紧张得心都要炸出来了,尤其其居然没有被惊醒。
此刻他好羡慕他,像他那样无牵无挂的该有多好!
他希望他起来帮帮自己,又怕他醒来问这问那。
他来找尤其其,见到他却不知道来找他干什么?就像一架飞机向着心鹜的目标飞到这里,却发现这不是自己想要落脚的地方。
吃饭喝酒已经算是个高潮,高潮已经过去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明白自己见到其其的时候为什么哭了?而且是不可控制的那种哭,想想有点儿懊悔!
刚见面时很多想说的话没说出来,现在却是啥话也不想说了!
就像一个很累的人,一旦躺下来就再也不愿意动弹了。
满腹的心事,此时也像一个上了锁的箱子,连他自己也莫想再翻动一下了。
贺兰芬芬随她怎么想去吧!
自己只是想护护她......
唉,想不下去了,懊悔!恨自己!
他决定走!
他想应该像电影里那样,给尤其其留个纸条,说声谢谢!
找来找去没有纸也没有笔,尤其其的鼾声还是那么大。
算了,无需情多礼多的,不辞而别吧!
衣服,尤其其的,穿走吧,自己的衣服还没晾干!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烤串,担心自己会饿。
这东西又不好带,干脆吃两口吧!
这一吃,从肚里到喉咙里直翻疙瘩,感觉比吞石头还要难!
抹了一把嘴,他下定决心,走!
到了玄关那儿,他换上自己的鞋,发现旁边还有一只高跟鞋。
他一惊,这是贺兰芬芬的!
难道她一气之下赤着脚就走了吗?
该死,自己竟然没发现!
他找来找去,鞋子只有一只。
他感到很紧张,意识到贺兰芬芬不是一般的生气!
刚才还期望她将来会原谅自己呢!
这看她只穿一只鞋就走了,那应该是相当的绝情了!
但也许她正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送鞋呢!就像她生气的时候,需要向前送上一个冰激凌!
想到这里,他提起那只鞋就要去追。
一开门听到楼下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很快很急很整齐,不是一个人。
不像一般人走路?布诺轩有几分警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关上门想等他们过去。
布诺轩把眼睛附在猫眼上,看到晃晃的三四个人,像是警察,正在打量着门。
布诺轩预感不妙!
贺兰芬芬带人回来了?
还是哈起杜的警察追来了?
不是抓流氓就是抓打架的!
他脑子里闪替出现这两个念头。
而自己既是“流氓”又是打架的!
他的心脏“泵泵泵”地跳起来。
外面开始了第一声敲门,就一声,然后是等待。
显然是试探性的,他退到玄关后面。
又传来两声敲门声,敲完又停下了。
布诺轩犹如目睹,外面的那个人说不定是一边敲,一边附耳在门上听动静。
这肯定是对着我来的!
布诺轩想起和江拙技的约定,我不能让他逮着!
门内门外对峙着,互相估量着对方。
一切都在静止中,仿佛爆炸前的宁静。
布诺轩缩在玄关后面,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只扎翅欲飞的鹰。
敲门声又响起,分明已经由手指变成了手掌,声响粗壮,墙面明显地振动。
尤其其醒了,他在迷迷糊糊地问:“谁呀?”
布诺轩立即进入卫生间关上了门。
他已看好那扇向外悬开的窗户,准备从那里逃出去。
尤其其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瞄了一眼客厅,空空如也。
“都走了?”
他自言自语地伸着懒腰,咧呱着嘴,懵懵懂懂地就去开门了。
门一开,就有一双手搭上来,拧住他的胳膊别到了身后。
又有一只手像铁爪一样摁着他的肩膀,把他摁成一个弯弯的,只能佝偻着身体走路的模型,放在了墙角。
“站好,不要动!”
一个命令的声音,尤其其瞬间酒醒,瞪大了惺忪迷惑的双眼。
“老实点儿!”
那个声音又警告一遍,入耳惊心,带着点威胁,还有些专横,十分霸道。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在房间里穿来穿去了。
尤其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又不敢问,倚在墙角吓得浑身打哆嗦。
尤其其心想,他们是不是要找布诺轩,他不由地抬起眼睛,想弄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见他们好几个人,三四个吧。
出来进去的,在各个房间穿来穿去,走马灯一样,都是一样的黑衣服,像警察,却也不怎么确定。
莫非是特警吗?来找布诺轩的?知道他难对付?
特警也不是这装扮啊!和见过的不一样啊!
他正在纳闷呢,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掣住他的胳膊,把他押到客厅中央。
“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轰轰的,震得耳膜发抖。
“尤其其!”
尤其其被那两个人压着身体,脑袋差点碰到地,声音从胸口那儿发出来。
“蹲下,不要动!”
那两个人把他摁在地上,命令他不要动,然后又去找东找西的。
尤其其蹲在地上,眼望着他们出来进去,急躁而机械的运动,夹杂在一个个房间开门关门的碰擦声中。
好像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几个人会拢来,围住了尤其其。
“我醒了……就,就没见人了!”
尤其其蹲在地上,认为他们肯定是来找人的,不等他们再开口,老老实实地说。
“和谁在一起的?”
胖胖的一个人问道,他一脸的络腮胡须。
“贺兰芬芬......和布诺轩。”
尤其其看了一眼他那粗壮的黑胡子脸,不禁有三分怯意。
他感觉贺兰芬芬应该风险不大,把她摆在前头。
“布诺轩呢?”
黑胡子声色俱厉。
“不知道呢?”
尤其其心里想,我也正纳闷呢!还真是来找布诺轩的?
“他去了哪里?”
黑胡子急于知道。
“我真不知道!”
尤其其抬起脸看着黑胡子。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
“哪天下午?”
黑胡子像发现了什么一样,伸手按着尤其其的脑袋转动了一个角度。
“昨天......哦?今天!现在几点了......应该是今天,今天下午!”
尤其其顺势喘了一口气,不知是睡蒙了还是吓蒙了。
“他来干什么?”
“没问!”
尤其其如实地回答。
“老实点儿吭!”
黑胡子不太满意,语气里又充满威胁的意思。
“我真没问,我俩是同学!”
说完这话,尤其其忽然产生出一股力量,他正视着黑胡子,眼里透着赤诚的光。
黑胡子也看了他一眼。
黑胡子突然显得没有力气了似的,和另外几个人眼光一对,一转身,从门口鱼贯而出,迅速地撤走了。
尤其其蹲在地上,忘记了站起来,他在那里托着腮帮子想:
一切都不对劲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