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就这般在一干子眼线的眼皮子底下将燕王府里那些密信拿了到手。她装模作样地在太子府上蹭了一餐晚膳,又和孙映聊了许多女子孕期的注意事项。仿佛她真的是过来走亲戚似的。
太子拿到了救命的东西,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是不着急将之送进宫去,反而是装作无事一般睡了一夜,到了次日借着到皇帝跟前侍疾的空档将书信呈上。
崇元帝却只是接过书信径直搁下,连看也不去看上一眼,倒是叫姜宥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快过年了。
空旷冷寂的皇帝寝宫为着透气,半开了窗户。姜宥来时还没有下雪,这个时候往外头看去,已经是漫天飞雪了。
崇元帝没有留下太子,只叫他回去。太子虽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仍是尽力从容淡定地退了出去。又转道去了熙和宫。
服侍了崇元帝已经有二十年的陈进虎是乾清宫里一等一的人物。他敢于别人所不敢,心里有疑惑,也能大着胆子问一句:“陛下可是心中对太子仍有怀疑?”
陈进虎拿了姜宥的银子,陈家宗族的人也受过太子的好处,他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为太子说上几句好话。
崇元帝意味不明地扫视了他一眼。
陈进虎跟了皇帝二十年,最懂崇元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代表的意义。他正恐慌地垂下了头,不敢再说,却听得崇元帝道:“你跟了朕这许多年,对朕是否忠心毋庸置疑。只是你要记得,日后这乾清宫里换了主人,你可别急着在新主人跟前为底下的儿子说话了。”
陈进虎知道崇元帝这是念及主仆情分,在提点他。
“太子能力是有,出身也勉强服众。可他在朝堂上历练这么许多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老四蹦哒几下,他就慌了神,却是忘了实而虚之、虚而实之的道理。”
陈进虎已经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陈进虎不知道的是,前一夜里早就有暗卫将燕王府里丢了密信的事情禀报到了皇帝的跟前了。姜宓底下的人本事再高,却也是比不上崇元帝跟前这批人的。
从明华公主府的小厮横死街头的时候,这一支暗卫便已经盯上了姜宓手里的那些密信了。
崇元帝心道:论起行事果决,又是老四更胜一筹,但老四品德有亏,纵然他才是中宫嫡出的皇子。他思虑再三,还是选定了太子作为皇位的继承人了。
但到这些还不能明说。
……
姜宥出宫去,便回了太子府。太子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许多窗口上也都贴了各种各样的剪纸,热闹得很。
但他这时并不太有心思去想什么过年的事。他去了书房,召集了府里的谋士。一群人商议到了中午的时候才散了。
姜宥记得张貌是从明华公主府里出来的。这时想了想,便将他叫住。
张貌恭敬地停了下来。
他原本想着趁着年关去瞧一瞧姚黄,倒是没想到太子会正好叫他捎带府里新酿出来的酒水过去。
酒水是宫里的太医根据古方酿制而成,孕妇每日一饮,很有好处。唯独是味道古怪,闻之即吐:“昨个儿忘了交给阿芫了。”
明华收了礼物,心中感激。
明华的肚皮滚圆了起来,已经能够看见明显的隆起了。曲锦枝馋得很,碰见没人的时候就想着摸一摸……
前一夜里,为着在魏家府上的事情,明华一个晚上没搭理他。心里知道他那些个话不过是应付人,但心里就是不高兴。
曲锦枝昨晚便去了外院睡觉去。
明华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以来脾气见长,正想着等曲锦枝回来给他说说好话。没想到曲锦枝没有回来,还叫人传了口信,说是营地之中有事,回不来了。
明华只好独自一人吃吃喝喝,早早地躺下睡了。
明华不知道,曲锦枝是被姜宓请去了吃酒去了。
皇城之中的兵力,尤其以城防卫的兵马和负责守卫皇宫的羽林军为精锐。而这两支兵力都在曲家人的手里。
姜宓请他吃酒,他自然要去。酒桌之上好说话。一番觥筹交错,曲锦枝当场答应姜宓共同起事。
朝堂之上的动向越发地明显了。
他唆使了底下的人疯狂了一般攻击太子。崇元帝却都是留中不发,一副为太子保驾护航的模样。
想来他也知道自己寿数不多,储位不适合动荡。这才做出了一个选择。显然,对于皇帝来说,在储位上坐了多年的姜宥比起他姜宓更为合适。
不过……
姜宓也不是吃素的。
皇帝不愿给他皇位,他便自己抢。
京城外面的驻军已经被他渗透得七七八八,再加上城内的兵马也是十拿九稳。那曲振文不仅将信物给了他,还亲自手书了投诚的书信送到他的手上,是万万不敢叛变的。
至于跟前正和他一道饮酒的人……
姜宓没把明华放在眼里,只以为随意离间一二,便能成事。温柔乡是英雄冢,像是曲锦枝这般的人,又怎么不为美人所动……
曲锦枝近日在外交际,姜宓设法送上美人数名,他那个二姐有孕不能行敦伦之事,这个时候是个男人,哪有不受用的道理……
姜宓送给曲锦枝的那几个女人都是他燕王府上精心教养出来的,不止善于房中之术,且还熟知琴棋书画。
日前姜宓已经得了消息,听那几个送给曲锦枝的美人说,好事已成了。
事情至此,姜宓对于曲锦枝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曲锦枝一边和他喝酒,一边儿却是在心里想着回去怎么哄逗妻子,压根儿就把姜宓送给他的那几个色艺双绝的美人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姜宓是陆陆续续送了女人给他,他也的确是收下了。只不过姜宓这样的皇亲贵胄很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秘术叫做催眠。
明华往日跟各种各样的外邦商人来往,学了一堆平日看着没用的东西,倒是没想过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他笑着举起酒杯,和姜宓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