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后来发现，在过往的创业生涯里，工地做小工这段时间，反而是过的最单纯轻松的。
人与人之间，无非就是最简单那点事。
从刘柱子屋里那几个瓦工的嘴里，王超知道他家里究竟有多困难。半身不遂的七十岁老娘、痴呆妻子、三个都要上学的孩子，让这个老头每天豁出命去干。
大徐垫着脚尖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
“啊，快点的啊。你们几个老家伙，平时吃饭的时候比谁都快。要走了，又要墨迹。还想蹭晚上饭是吗？”
“你个狗篮子，给你点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不要欺人太甚。”王超本来就心里有气，更见不得刘柱子这么大岁数还要被他数落，骂道：“还知道说别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啥德行！”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忍了。
反正也干不了几天，一个破工地的活儿还要受气，真的没有必要。
大徐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顶撞他，嘴角有些尴尬地抽搐，随即转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刘柱子推了王超几下，埋怨他得罪人。
他送刘柱子到大门口，看着那苍老的背影，想起师傅平时的训斥，眼角有点湿润。
门口，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叼着烟，狠吸了几口，掐灭。拎着一个破包，远远地朝他走来。
“爸，你怎么来了。”
看到父亲，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不确定母亲有没有跟来，但总归不是好事。
周婷跟着这群徒弟一起送别师傅，看到他脸色铁青地跟一个大爷说话。凑了过来，偷偷站在墙根处，听着他俩说话。
“你妈有病了，肺癌。我早跟她说别抽烟，前门儿那个李大傻，他就是肺癌。”
王超看父亲似乎有意闪躲他的注视，笑着说道：“爸，您有事就直接说事，能不能别撒谎？我刚走没几天，我妈就查出肺癌了。这病一点迹象都没有吗？在家打我的时候，那一次不是生龙活虎。”
“你大哥相上一个姑娘，还挺好的，这不嘛，谈上了以后，不就得考虑结婚的事。”
“您还没说，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这都前村后店的，打听你在哪还不容易。”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周婷还在墙根底下偷听。
农村人结婚都早，王洋那个岁数，在村里也属于大龄剩男了。明明是因为家里穷长得丑找不到对象，却把这些事都赖到王超头上。
那次赶他出去，王洋当记头功。
“供你读书这么多年，家里上上下下没少出力，包括你大哥。你妈的意思是，你出一千块钱支持你哥，咱们家也不再管你要钱了。”
在他们哥几个的眼里，父亲在家里的地位，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尸体。每天被母亲骂，没有脾气，没有情绪，没有自己的思想。
大老远跑到省城，花着路费，就是为了给王洋做传声筒。
一句嘘寒问暖的话没有，也没问过他是不是缺吃少穿。只是索债，目的就是索债。
“叔叔，您不能亲着大儿子，小儿子也是儿子啊。”周婷从墙根里站出来，打理了身上的灰土，说道：“我和王超也是要结婚的，那这个钱，又由谁来出呢？”
结、结婚？
王超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个背后天天骂男人的怪女人，居然想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