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回到姿生堂的时候,邓厚已经等在门前。他虽对王府抱着一种天生的敌意,却又没法阻止清瑜。清瑜拜别送她的羽墨,拉着邓厚的手,进了后院。
邓厚猜到清瑜是有话说,进屋后便关上门。清瑜定了定神,把今天在王府对襄王周景渊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告诉了邓厚。邓厚听罢惊喜问:“那九公子答应了?郭府的资财都用来周济百姓和城外的难民?”
清瑜笑眯眯道:“九公子虽然没有肯定,不过我与他分析了前因后果,他是动了心的,就看如何说服他的几位肱骨大臣了,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邓厚开心道:“妹妹你真是做了件大好事!上头那些人怎么斗,我是一点兴趣没有。可是若这件事成了,全襄阳的老百姓都有好处!这世道,有哪个朝廷是真正关心民间疾苦的?又有哪个官府愿意拿钱出来救济难民?我这里替百姓们谢谢妹妹了!”
清瑜见邓厚激动而庄重的表情,心里也觉得有些自豪。虽然她只是恰逢其会,本意是为襄王出了个主意解决民心的问题,但是结果如果能惠及百姓,也是无心中积德了。
清瑜见邓厚心情颇好,便试探问道:“三月十二是九公子的生辰,他有意请我们兄妹过府做客。我不敢替哥哥答应,我知道哥哥心中有疙瘩,不过九公子一片盛情,他的为人哥哥也知道,与那……些王爷并不相同。不知道哥哥到时候预备去还是不去?”
邓厚低头,轻声道:“我今生不愿再踏入梁国的王府半步,襄王或许与那个暴虐无度的应王不同,但他们毕竟是兄弟。我自幼在应王府里做下等奴才,什么苦都吃尽了。如今要登堂入室做客,我只觉得滑稽。我不愿意再触景生情,妹妹帮我找个借口推了吧。”
清瑜闻言也不为难他,温和劝慰道:“不过是场面上的交际,不去就不去吧。只是九公子与我们一场朋友之谊,我想送件礼物给他,哥哥可愿意帮我?”
邓厚点头道:“就只看他愿意为襄阳百姓着想这份心,就值得我们送一件大礼。只是……以九公子王爷之尊,我们倾其所有恐怕也不见得能买一件够得上他身份的贵礼。”
清瑜微笑摇头道:“礼物重在心意,若是花钱就能买到的,又有什么稀罕?哥哥出门帮我买一些地图回来,中华各地,包括南疆西域塞北的都要。最好能弄到那些胡商手里的地图,毕竟他们是亲自走过的。若不肯卖,花钱拓印一份也可以。”
邓厚挠头问:“妹妹想送地图?皇家库藏里什么地图没有?”
清瑜故作神秘道:“山人自有妙计,哥哥到时候就知道了。”
清瑜的礼物,便是准备参考现在的地图,综合各地的地形,绘制一幅标准的“中国地图”。因为历来不重视比例尺与勘测,中国的地图一直没有很好的发展,清朝的全国地理堪舆图算是历史上比较详尽的,都还是存在很多错漏。而清瑜这个文科生,地理虽然不是学得顶呱呱,但是只要借着记忆与现在的地图资料拼凑一下,画个中国地图还不算难。
为什么要送地图?清瑜也是看到九公子书房那副横卷灵机一动想到的。中国男人,自古家国观念就很重。而九公子出身天潢贵胄,上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父皇,下有一群胸怀天下的臣子,这样一个聪明的男孩,多少会有些开疆拓土的远大理想。送礼就要投人所好!况且,周景渊这个人很不错,清瑜不知道历史的走向会怎么发展下去,何妨对他期待一下?
被清瑜期待的周景渊此刻确是拿出了十分气度,他在书房召集三位心腹大臣讨论此事。向怀谨、耿千山都心疼那郭府的百万家财,对于此事有些反对。连一向稳重的欧阳甫都犹豫不决。最终依然是襄王力排众议,依着清瑜的点子定下了几项大事。
傍晚时分,襄阳各处布告栏上,便张贴上了盖有襄王印玺的公告。公告历数郭全德里通外国,刺杀皇室,散播谣言,煽动民心,走私偷税,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等大大小小二十余条罪名。那头几项罪名任何一项都够抄家灭族,何况是数罪并罚!围观的百姓一时议论纷纷,有相信的,也有将信将疑的,自然还有嘴上不说,心里腹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
紧接着,第二条公告又被张贴了出来。这次的公告是襄王府与襄阳知府衙门联名出示。上头的内容通报了抄拣郭府及其党羽的家财现银四万两,查封各项房契、田契等不动产合计约一百一十万两的情况,并说明了这两项的支出用途。令襄阳百姓不敢相信的是,朝廷决定将其中四万两现银,作为稳定物价的补助,发放给襄阳在籍的一万七千余户居民。自二月二十八日起由襄阳知府衙门主持,各坊各街里正负责,发放到户。而查封的不动产部分,将择日发卖,所得银两,全部用于支持玉泉庵赈济法会,为襄阳城内的贫苦百姓与城外的兵灾难民购买粮食,筹建房屋。此事由襄王府长吏向大人全程协同玉泉庵办理。
公告的末尾,还郑重的澄清了谣言。直指郭全德十恶不赦,十数年来表面上沽名钓誉,暗地里却卖国求荣。这些累积的财富,是巧取豪夺自襄阳百姓的,理应与百姓共享。并号召大家安定守法,勿中奸计。
这第二张公告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就传遍了襄阳的大街小巷。
邓厚兴奋的跑回来,闯进清瑜的屋子。忍不住高声道:“是真的,是真的!街口围了好多人,那个秀才被逼着念了十几遍,我听得清清楚楚!都是按照妹妹的法子,一条不差。妹妹你真是做了大善事!”
清瑜不料襄王府这么高的效率,听了邓厚的消息也喜上眉梢,微笑问道:“那围观的百姓们是个什么情形?可都安心了?”
邓厚笑道:“我看是没事了。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那秀才还说,从三皇五帝到如今,还没有过这么体恤民情的朝廷。众人嚷嚷着,要送‘爱民如子’的匾去王府呢!”
清瑜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襄阳民心安定了,一切就好办了。这次顺便给玉泉庵找来这么大一笔支持,总算对得起广慈师太屡屡登门讨教。我们也算是功德圆满。”
“谁说不是?”杨得广推门进来,这两天聚在眉头间的忧虑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喜色。走到两兄妹中间,杨得广拉住两个孩子道:“如今雨过天晴,百姓都能安心过日子了,难民也有了盼头,咱们铺子也不愁生意了。”
清瑜点头道:“这两天让杨大哥担心了!如今咱们别的不想,好生把三月三的活动做起来。”
邓厚也接口道:“如今玉泉庵得了王府钦点,好声名在襄阳城那可是长了翅膀一样,人人都知道了。到时候有三月初一的礼敬,三月三的节庆,还有后头的法会,咱们这条街有得热闹了!”
清瑜狡黠的笑道:“正好人人家里都发了几两银子,各种消费少不了都能有所增长。咱们帮了襄阳商界这么大个忙,自己也不能落后,把人手备齐了,力争销售超过咱们开业的时候!”
三人兴致勃勃的在屋里合计着,都有些忘了时辰。门外响起了徐动的声音:“东家,有个事儿问您?”
杨得广起身开门,见徐动推着一辆小车,车上堆满了包装精美的姿生堂货品。杨得广犹疑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徐动忙回答:“之前掌柜的在铺子里时,接了一笔大生意,有个胡商定了不少高档的水粉,约好五日后交货。掌柜的特意嘱咐过我盯紧些,所以我们工匠房赶制出来了。只是……那客人住的是博望楼天字一号院,那不是郭……那谁名下的吗?如今都被查封了,这货明儿送到那里去呢?”
徐动这么一提,众人都想起那件事来。杨得广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先放在店里吧。客人到时间自然会上门来催,这不是我们不愿意送,实在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能怪我们。你仔细收在仓库里,小心些。”
徐动答应下来,推着小车往库房去了。邓厚见天色不早了,催杨得广早点回去,毕竟杨娘子有孕在身,一个人在家,就算有邻居大婶相陪,也没那么放心。
杨得广笑道:“之前我们太紧张,我看啊,明儿还是带你嫂子来姿生堂,就歇在小袁梦屋子里,可以说说话,管管事,不比在家里好?还有六七个月,老让她一个人待着,我还悬心。”
清瑜笑道:“之前怕广慈师太老来烦大嫂。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嫂子来铺子里安胎也好。真要是三五天见不着,我还怪想的。”
杨得广点头,吩咐邓厚晚上注意安全,便与徐动他们几个关好铺门,自个回槐树胡同去了。
邓厚进了厨房烧柴造饭,清瑜也跟去打下手。
姿生堂的后院就只剩几只麻雀,停在围墙上叽叽喳喳。忽然,麻雀们振翅飞去,那墙头现出一个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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