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冯一鸣眼帘的，是钟离雪那张被血染红的脸，狼人的神色中夹杂着担忧与喜悦。他虚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周围的声音重新传进耳朵里，肩膀上传来隐隐的疼痛，浓浓的血腥味进入他的鼻腔，嘴里有股又苦又咸的味道……冯一鸣的所有感官正在慢慢复苏，他看了看钟离雪，又转头看了看其他地方。那些面包虫队部队的成员，或跪或站，脸上透露着恐惧与悲伤。很多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附近，其中包括一个下巴上长满胡须的男人，那是阿超，瞪大着空洞双眼，看向上方。与冯一鸣不同的是，这些人再也无法恢复意识，重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我还……活着？”他使劲扭着脖子看了看原本长出肉瘤的地方，那个肉瘤早已萎缩变小自动脱落了，只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是啊！你还活着，你当然还活着！看看我，死人的表情会像我这么丰富吗！”钟离雪激动地几乎就要哭出来，先前在别墅有很多人在他面前倒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去。这一回，他终于救起了一个同伴！
“好疼……”冯一鸣动了动那个曾经被碎肉附着的肩膀。
“流了点血而已，没事的！”钟离雪脱下自己的外套，折叠起来给冯一鸣垫在头下面，尽量让他躺着舒服一点。阿斌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用随身的急救绷带包扎了好了自己的断手。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注射器，那是从阿超的衣服里搜出来的。
“打了这一针就好了。”长长的注射器对着冯一鸣的肩膀，阿斌开始替他注射。
冯一鸣心里想着：这玩意碰到皮肤总是感觉凉凉的，如果自己死了，尸体也会变得这么冰凉吧……
“好了，祝你长命百岁。”
这话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然而阿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离开二人，转身又往阿超的尸体走去。对他而言，这一次的遭遇战又损失了数十名战友，和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几天前，一同出发营救冯一鸣一行人时，他们就失去了三个队友，没想到这么快又经历了一次残酷的生死决别。
“你先躺会，我去帮忙！”
钟离雪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轻轻地拍了拍冯一鸣未受伤的肩膀，火急火燎地奔向那些长出肉瘤但还苟延残喘的伤者们。他抽出冯一鸣的小刀，迅捷地从伤者们的肉瘤上划过。那些肉瘤接触到刀刃后，一个个都喷出了红色的鲜血，然后迅速萎缩脱落。受伤的人们逐渐停止了哀嚎，幸存者们也都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钟离雪替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一刀又一刀划着肉瘤。
“发生了什么……”藤目不转睛地盯着钟离雪，他正要结束另一个下属的生命，狼人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
“别动！”透露着杀气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藤一眼，警告他不要对自己的年轻队员下手。藤被他看的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枪。随着狼人的手起刀落，那个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突然间睁大了眼睛，缓慢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的肉瘤萎缩脱落。
“活下来了！他们活下来了！”阿木站在藤身后，目睹了钟离雪救助伤者的全过程，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伤者，除了几个因为感染过深而死亡，其余的全都恢复了生气。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欢呼，为队员们的死里逃生而庆祝。然而，没有几个人响应他，现在也确实不是欢呼的时候。幸存者们纷纷掏出自己的注射器，或者帮助伤者们拿出他们的注射器，为他们做了紧急治疗。
终于，替伤者们注射完后，人群间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面包虫的队员们逐渐朝钟离雪围拢过来，纷纷对他的救援表示感谢。
“啊……哈哈！能活下来就好，不用再谢我了，别再挤过来了！”狼人面对这突如起来的人群，显得不知所措，频频往后退却。
“你的狼人朋友，很受欢迎呢……”阿斌一脚踩爆了阿超脑袋上的肉瘤，把自己的风衣盖在了他的身上。他走回来，坐在冯一鸣旁边，点起一根烟，默默地看着。
“是啊，平时很聒噪的一个人，完全看不出来他会是个在传说中嗜血的如命的狼人。”
“真好啊，如果阿超也是狼人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吧……”阿斌的目光看向一侧，阿木正在朝他们走来。藤则在一边拿出了望远镜，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冯一鸣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安慰身旁的人，只得保持沉默。
“他也不在了？”阿木走进问道，阿斌点了点头。
“是吗……没想到那么快……”他看了一眼阿超的尸体，在阿斌身边坐下。
冯一鸣侧过头，忍不住问道：“你们几个，认识了很久吗？”
阿斌继续抽着烟，阿木则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神穿过了人群，仿佛在观看自己过去的剪影。
“我们是在同一天来到这个地下世界的。六个人，不同的背景，因为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尽管到了地下，但我们依旧割舍不了地面上的阳光和丰富多彩的生活。可是要想在这个组织里频繁地回归地面，除了个别的高层职位外，只有加入战斗部队黄粉虫。我们六个一起加入了黄粉虫，也就是所谓的面包虫部队，进去以后，我们才发现别人都在背地里叫我们清道夫，敢死队，血肉提款机。”
冯一鸣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的余光瞥到那个叫藤的老兵再次拿出了望远镜，四处张望，而钟离雪，依旧在安抚那些队员的情绪。
“面包虫部队，据说伤亡率能达到70%-80%，几乎是进来一批就死一批。作为位于讨伐怪物的第一线的部队，能够在加入这个队伍后头一年活下来的人，就算是身手和运气都非常不错的了，天知道活下来的前辈们都见识过哪些恐怖的东西。当初，我们六个人都在互相鼓励，一定要一起努力地活下去，结果去营救你们的时候就挂了三个，真是天真啊……”阿木苦笑了一声，眼里闪着泪花，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用手把眼眶中的泪水揉掉。
“据说只有一个人在面包虫服役了超过10年，他就是我们的队长荒木。”
荒木……
冯一鸣若有所思：这一次出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他，这个男人现在究竟在哪里，他到底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