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穿过那片海洋,李应天回到了深海之中,亦或许,从未离开过深海。
睁开眼,他看到了太阳,依旧是暖洋洋悬挂在上空。他自己仍然在一堆土黄色的矿石上。
他的精神再一次恍惚,如初次进入这个幻境中一样。他想到了很多的人和事,那些可能是真实着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臆想而在这片迷雾之中虚构的事情。突然的,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什么是存在?人何以说自己在世的状态是自我的存在呢?
而万千世界,哪一个又是所谓的真实呢?
不知道,现在的他真的不知道这个答案,他也不敢去思索问题的真相。
他迅速去掉了这个问题,不断地强迫自己记起叶凡敏交待的那一番话。
“听着李应天,这件事关乎着你我的生死,甚至还有你的一些朋友和家人的,你一定要仔细地记下来。”
他要快点,再快一点从这一场幻境之中逃脱。这个世界,另外叶凡敏的世界,龙哥的世界,还有外面的那个“真实”的世界。他们都在等待着他。
有心具是实,无心具是幻!
恍惚间他也想到了那个衣衫破烂的老人的话。
的确,他不能哭!人不能沉湎于悲伤的泪水,因为只有钢铁在阴暗之中难以被腐蚀。不管真真假假的世界,只有真正地以凡人之躯,去改变过,奋斗过,深爱过并伤痛过,那样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他决定如果出去了一定要去再见一见那个老人,而现在他必须快点行动起来。
他忍住了软弱的冲动,朝着大门奔去。
工地旁就是停车棚,所有人的电动车都停在了里面。不过李应天还没有买自己的电动车,因为他没有钱,更多都是坐公交直接到厂里的。
他自知这里是虚幻的世界,但是还是想遵循着这个世界的规矩。他善良的太久,不记得自己可憎的一面了。
他看到了一个工友刚刚离开停车棚,于是上前:“志刚,我有急事,借你的电动车用一下。”
志刚看应天那么着急,于是就把手里还没收的钥匙递了过去:“喏,拿去吧。”
李应天道了声谢。接过钥匙的瞬间,他看到了志刚的手上布满了片片的皲裂,像是一种伤口,很深,隐隐可以看到血肉的颜色。
“志刚……”
李应天看向他的脸,竟然也有一丝一丝的裂纹出现,但是非常的细小。
“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吗?”志刚表情狰狞地看着他,竟然还露出了怪笑。
李应天不敢再问,他感觉到了周围的异变。
四周的房屋也开始泛红,血色的红。
“我要快点走了。”
李应天不管任然再盯着他的志刚,跨上电动车,一下子把速度提到了最大。
刷的一声,车子冲出来大门,扬起一片沙尘。模糊了四周幢幢的人影。
李应天完全无视了所谓的交通法规。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再是他所以为的样子了。马路在变得粘稠,似乎有什么液体从地下渗出,房屋从屋顶到大门全部染上了一层红晕,而且愈来愈深邃,四周的行人也不再是三三两两地行走,他们张大眼睛,皮肤一寸寸地沿着伤痕剥落,能看到里面的怪异的血肉在扭动挣扎。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迟钝,所有人都把目光汇聚到李应天的身上。
还好他们的伤口没有完全剥离,不然,很难想象他们会对我做出什么来。李应天脑海里已经想到了釜山行里的成堆的丧尸追着主角跑的场景。
他飞快地又冲过了一个路口,顺利地拐入了红庆街,再驶过两个路口就可以进入青风街了。
快呀,快呀。他能感觉到那些眼神之中的恶意不断地增加,他的脸微微发烫,那种眩晕感又慢慢浮了上来。
这个世界,正在吞噬我。
可是,我绝对,绝对不能再倒下去!
他继续快速地移动,身上已经溅满了从轮胎两边飞出的血液。甚至于连这辆车,好像也变成了……一滩血肉。
嗞~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电动车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
李应天从上面滚落下来。狠狠撞在地上。
“啊!”李应天大喊一声,手掌生生给蹭破一块皮。
再看向电动车,喷溅出大量的血液,似乎发动机里面存在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可恶,要来不及了吗。”李应天不管已经伤了的手,一下子从布满血水的马路之上站起来,眼睛直直盯着仁和医院的方向。
他先是踉跄了一下,强迫自己走动了几步,然后勉强可以开始跑动。
他在城市之中缓慢地前行,即使目的地就在眼前。然而城市也在默默注视着他。
“救命,救命!”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的的小巷里面响起。
是王元祈!
李应天停住脚步。
是人,是怪,还是幻象?
短暂思考了一下,李应天咬咬牙,跑进小巷之中。
两边的房屋似乎同样拥有生命,墙壁在有规律地律动和伸缩。人在其中前行,压抑非常。
李应天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瘦小身影在小巷里奔跑,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一个血肉组成的怪物。
“这里!”
他朝着那个方向大喊。
女孩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往这边跑来。
李应天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孩,心中确定了她不是幻象,不是怪物,而是确确实实的人,或者说,她的“真理之气”。
他又看了一下后面的那个追赶着的血肉怪物。他的身形还不是非常的协调,骨骼似乎还在不断地被拔高,边跑还边发出“嘎嘎嘎”的脆响,而目前的身高,估计已经超过了李应天一个头了。应该也是这个原因那个怪物没有追上王元祈。
来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一个箭步,他上前牵住王元祈的手,冰凉。她的手也紧紧抓住了他的。
“痛,轻点。”李应天忍不住叫出来。王元祈显然抓住了他的伤手,而且还很用力。
“小心!”王元祈对李应天说。
怪物同时也飞快地接近了。
“我们快走!”
李应天拉着王元祈转身,但是这个柔弱的姑娘已经跑得筋疲力尽了,没有力气再跑了。
“对不起了。”
李应天小声的说,他的力气不大,但是还是用力背起了王元祈,向前跑去。
现实是残酷的。
血色怪物还是追上了。一掌高高举过头顶,狠狠拍了下来。
王元祈尖叫了一声。
两人应声飞了出去。不过并没有受伤。
黄色的保护障氤氲在他们周围。
是平安福。
李应天扶着王元祈起来,看着继续逼近的血色怪物,心中忐忑。
怪物当然暂时奈何不了他们,但是平安福一定会有效力消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就危险了。
怎么办?
他顿时感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所有人,真实的,虚幻的,都将在这个迷宫之中覆灭。
怪物又是一拳轰来。
李应天只能侧身躲过,用自己的肉身进行攻击。
结果,那个血肉怪物的身上竟然真的冒出了了一丝丝的血雾。
“嘶!”怪物发出一声长鸣。
“这是,怎么回事……”
李应天奇怪。那个怪物竟然开始警惕,不再上前攻击了。
“李应天同学,我们……快走吧。”王元祈不安而激动地提醒:“周围的这种怪物,好像越来越多了。”
李应天抬头看向两边的居民楼。果然,有好多的红色身影已经在尝试从窗户上跳下来了。他们一个个露出贪婪的神色。
“嗯,快走!”
李应天拉着她继续跑向巷子外面。
天空中的太阳色彩也渐渐的失去,想要和地下的血水融为一体。
天地变色。
在血红色的天地之间,李应天和王元祈快速地前行。
他们找到了另外还没有完全变成血肉的电动车,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前。
进入青风街了!
可是身后的怪物越来越多,紧紧跟随,毫无疑问,只要他们的速度慢下来他们就会被身后的怪物浪潮所吞没。
王元祈一直将两只手攥着李应天的衣角,头上随着李应天的讲述和身后的不断增加的怪物而冒出汗珠,脸色一片煞白。
车子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李应天猛地转弯,拐进了医院大门,随后对王元祈说:“我们快跳车,按计划去住院部找出口!”
“嗯。”她微弱地点头。
两人跳下车,勉强稳住了身形。
仁和医院,到了。
身后传来电瓶车被撕裂的粗暴的声音。
突然,砰的一声,电瓶爆炸了。溅出了一片血花。
就是现在!
两人互相扶持,踉踉跄跄穿进门诊部到住院部的走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