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初转身,对上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清澈,像有光一样,眉眼弯弯,她在笑。
她做着不太熟练的万福礼,微微屈膝。
她身上着一身淡蓝色棉布衣裳,腹部有明显隆起。
这就是,那死去的李姨娘。
谢瑶初没有愣着,而是落落大方的回了一礼:“李姑娘。”
她没有称呼她为李姨娘。
对方死于宋老爷之手,该是恨死了这姨娘之位的。
“李姑娘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于在下说明,在下是来帮姑娘完成未了的心愿的。”
李芳完全没料到谢瑶初如此直接,竟直面话题,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李芳笑了,似是觉得就这么笑又不是太妥,她又抬起手,以袖遮面,轻轻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姑娘是个性情中人,倒是我扭捏了。”
谢瑶初能看出她的不自在。
是啊,活在乡野里的姑娘,自小是没有这些规矩束缚的。
她们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们活得自在。
但一入这后院,就再也回不去当年的那副模样了。
这后院,锁住的不止是她们的自由,还有她们的本来面貌。
“姑娘也说了,我是性情中人,就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礼数,姑娘大可做回自己,在这里,是你的主场。”
李芳闻言,止住了笑意,放下了袖子。
只见,她那脸上的笑,哪有那么真诚,她的脸,都是要笑僵了。
这是那个男人所说的……规矩,为人。
可是,他从来就没问过她是否喜欢,就强加给了她。
她不学,还要遭他的冷眼。
“姑娘好性情,那那我也就不和姑娘磨叽了,姑娘想要知道的事情和真相,便自己去看吧。”
说完,她袖子一挥。
谢瑶初只感觉周围的气场一变,而那景象,也慢慢的有了变化。
谢瑶初听到有动静,将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瞥。
这一下,就看到了一整个案发现场。
其实现在也不叫案发现场,因为现在,还不是案发阶段,只是李姨娘腹中孩子出事的阶段。
没错,她现在看到的,就是李姨娘死亡之前。
只见,李姨娘坐在凳子之上,脸色猛然一白,手抓住了桌子。
她伸手,捂住肚子,额头上开始出现大量冷汗。
关键是,现在这房里,只有她一人,而照顾她的那个婢女,此时应该是拿着脏衣服去了洗衣房。
她现在,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就在她艰难的站起身来,准备走到门口喊人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来人正是宋老爷。
李芳眼里出现了名为希望的光,她朝着门口的人伸出了手,口齿不清道:“老……爷,肚子……疼……”
门口的人眼神里出现了一刻慌乱,但随即,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但是正在疼痛中的李芳并没有看到。
那人走到桌前,讲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谢瑶初看了过去,是一盘子山楂,还是新鲜的。
谢瑶初大约猜到了李芳肚子疼的原因,可不就是这每天都会送来的水果害的吗。
宋老爷伸出手,把李芳扶到了床上躺下,但他做完这些之后,他就没再做出其他动作了,就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痛苦的李芳。
趁着不太疼的空隙,李芳紧紧的抓住木架,哀求道:“老爷……求求你叫人去找大夫,我疼……”
宋老爷还是不为所动,眼神依旧冰冷。
直到,床上脸色苍白的人断断续续的吐出的那几个字,才刺激到男人回神。
“老爷!求你……叫人找大夫,好不好,妾身肚子里的,是……你宋家现在唯一的骨肉啊……”
那男人这才回神,眼底浮现出疯狂之色。
男人一巴掌甩在了李芳脸上:“我的?李芳!你确定你肚子里的杂种是我的?是不是我的你心里没数吗!”
李芳被这一巴掌和这话给搞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刚要说话,肚腹中却再次传来一阵绞痛。
而谢瑶初也看着,那男人红着眼睛慢慢靠近李芳,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显得有些疯狂,手下的力气愈发的大了。
李芳本来苍白的脸色,因为他的手慢慢用力,而变得不自然的涨红。
而这男人一边掐,还一边念叨:让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姓宋的凭什么给别的男人养孩子!
谢瑶初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样的结局,她没有动。
而谢瑶初也在这疯狂的男人不断的念叨下,大概理清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起因是,这地主老爷,在下人嘴里听到了闲言碎语。
那闲言碎语出现在阿牛探望了一次李芳之后。
流言称,李芳在跟着宋老爷之前,就和阿牛关系近,是那种不似朋友,又没到恋人地步的那种暧昧关系。
男人嘛,哪能忍受这些。
若说只是流言,他或许还不会多想。
但是事情巧就巧在,有人曾给他算过命,说他子女缘淡薄,而他也找大夫看过,大夫也说过,他很难要上孩子。
这不就巧了?
他的正妻,生下龙凤双胎,结果夭折,而自己的几位妾室,都是怀上过,但无一不是掉了的。
这正印证了,那道士说他子女缘淡薄一事。
而好巧不巧的,那流言刚好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而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和李芳的第一次,李芳并没有落红!
之前他可以不多想,但是这流言传得有板有眼,他不得不多想。
于是,他就每日派人送来这些会滑胎的食物。
而现在,这些东西,起作用了。
而他也在疯狂之下,没控制好自己手里的力道,把人给掐死了。
而谢瑶初也亲眼看到,李芳在挣扎之间,抓伤了宋老爷的手,而指甲在无意中,也勾到了宋老爷的衣裳。
画面戛然而止,恢复了平静。
这是一个由流言引起的血案。
而李芳也再次出现在了谢瑶初面前。
李芳道:“你觉得,事实是怎么样的?”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和阿牛好过吗?或许是和其他人。”
李芳摇头道:“从来没有,就算是和阿牛也没有过。”
谢瑶初定定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我信你。”
谁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落红才算贞洁。
这迂腐的思想,在古时,是害了多少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