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扫着门口那人的袍角猎猎作响，映在火光下的脸一半清楚，一半笼在阴影里，看起来可不就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鬼？
秦轩后退了几步，“秦，秦湛？”
不是中了毒，虚弱无力吗？
秦湛昂首挺胸，步伐稳重走了进来，“秦轩.....不，应该喊你沈时。”
沈时？？秦轩一怔，努力想着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那是他还没有成为秦轩时的名字，这些年，他差点忘记了。
不过，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的身份。若是能成为皇帝，姓甚名谁有什么要紧的？
他哼笑一声，“你的暗卫确实名不虚传，这点毫无线索的东西都被查到。”
而且还这么快，他突然有些佩服。
不过，查到了又怎样？还是晚了一步。现在这里被恒国百八十名死士包围，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等会秦湛就会后悔来这里。
秦轩拍了拍手，眼里露出邪恶的笑容，对着黑暗喊了一声，“来人！”
然而，周围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他又喊了一声，同样没有动静。
秦湛冷冷道：“别喊了，他们已经结伴去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秦轩呼吸急促，顿时有些心慌，一想秦湛能站在这里，外面肯定有变故，只是，怎么可能？
他拿着剑乱舞两下，“不可能。”
几十个恒国死士，还有一部分丞相府的暗卫呢。说没就没了？
这时，骁勇营的统领进来，拱手回禀，“王爷，恒国死士全部伏法。”
秦湛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火速清理掉所有尸体。
骁勇营确定，一个时辰内，会让恒国来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于骁勇营的战斗力，秦湛完全相信。
自从边疆稳定，朝局也相对太平，骁勇营一直埋怨无用武之地，今天一出手，半个时辰内将那些死士全部拿下。
“另外，暗卫营已经传消息过来，丞相和六部善书等一些要员，已经全部控制，只等皇上回去处理。”
秦湛点点头，朝他摆摆手。
秦轩傻眼了，不相信自己筹谋的一切，就这样不堪一击，彻底毁灭了。
不相信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人都死了。
只是不信也不行，外面的风声诠释了一切。
他突然想到还握有杀手锏，“秦湛，你不是中毒了吗？你明明中毒了！”
中毒就算不死也不可能下床。
秦湛哼笑了一声，慢条不稳地走到矮桌前，抽出手帕包住玉玺，放在皇上手上。
反身再面对秦轩时，眼里都是肃杀之气，“中毒有解药。”
秦轩哈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瓶，速度极快打开瓶盖，仰头喝了下去。
他扔出瓶子，擦了擦嘴唇，“唯一的一瓶解药我喝了。”
皇上一听急了，放下玉玺去角落里找那个琉璃瓶，哪怕里面还剩一点，都是救秦湛的希望。
只是很遗憾，瓶子碎了，希望也跟着破灭了。
“秦轩....”皇上大吼，上来要揪秦轩，只是被他一剑挥开。
秦轩十分得意，“如果你愿意禅位与我，我保晋王殿下不死。”
皇上看了一眼秦湛，又看了看矮桌子上的玉玺，眼里都是犹豫。
秦湛一脚踢飞地上的一个小石块，秦轩手里的剑被弹飞出去。
可能是猛然发力，秦轩毫无准备，手腕受到力的冲击而生疼。。
他左手捂住右手手腕，“秦湛，死到临头，你还这样嚣张。”
秦湛一步步逼近秦轩，声音冷厉至极，“很遗憾，我是百毒不侵之身，你的毒对我毫无用处，上次乌蒙山是，这次也是。”
一语惊呆所有人。
秦轩差点笑出猪叫声，世上还真有百毒不侵之身？
故弄玄虚的吧？
“不瞒你说，我曾因为这个毒差点死掉，后来有人以毒制毒，反倒练就了我的百毒不侵之身。”
秦轩有些信了，因为秦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闪，底气十足。
所以他中毒要死不活的样子都是假象？所以他今日和自己说的话都是故意的？
“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设计的？”
秦湛食指一挥，“不，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你偷了我十一弟的身份，害怕父皇与他相认，所以对他下手。为了得到你手里的药，我故意借王蓉蓉之手，将假药偷来，顺理成章让十一弟假死，这样我才能在你放松警惕的情况下拿到真药。”
事实证明，拿到了。
秦轩紧皱眉头，身体好像越来越虚弱地靠在墙上。
不过片刻便来了精神，他瞄向墙角碎掉的琉璃瓶大笑起来，“真药，哈哈哈，真药已经被我喝下去了。你若愿意求我，我尿出来的拿回去给他喝下，说不定他还有救。”
话语粗俗，让人听不下去。
原以为秦湛会拧断他的脖子，撕烂他的嘴，然而没有。
他依旧稳如泰山，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秦轩激怒不了秦湛，自己反而生气至极，“哼，若是老皇帝能早早确认麻三的身份，就不会有这些事。说来说去还是他不相信我不是他儿子。”
秦湛摇摇头，“孙氏一定没有告诉你，她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
秦轩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觉得没有必要考虑，反正他也没打算放过孙氏。
现在孙氏也中了这个毒，估计正生不如死呢。
“她怎么知道的重要吗？”秦轩已经明确自己完蛋了，说话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秦湛不慌不忙，本着要他死个明白的态度，道：“因为当初偷梁换柱的人不是恒国人，而是父皇。”
秦轩整个人被雷劈过一样，身体往后一瘫，愣愣地仰视秦湛。
这……不可能？
皇上换了他代替儿子，等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为何不动他？
他完全不明白！
原来自己被恒国人欺骗和利用了！
孤苦无依的他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子，还被送去北陌做质子。
他改变不了命运，只能接受命运。
他自嘲地笑起来，随后大笑。
“你们有权有势就可以践踏别人的一切吗？逼迫我代替皇子，远走他乡。致我的性命与不顾，我心肠毒辣，都是你们造成的。”
说完，便冲上来要和皇上同归于尽。
秦湛一把抓住他，将他狠狠地推到在地。
“父皇是有私心，舍不得十一弟离开京都，禁卫军才将目标放在你身上。出于内疚他将如梦放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保护你的安全。因为你皇子的身份，北陌宫廷可曾为难过你？质子不好当，可是你看看你过的是质子的日子吗？”
秦轩咬着牙根，指着秦湛，“少跟我说这些废话，那么好，为什么你们不去？”
分明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没人胁迫你去，只是不去，你会饿死。”
秦轩陷入沉默，那时候确实困苦。
虽然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却也知道是自己要去的。
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害怕有一日属于自己的一切会被人夺走，这才有了与恒国人勾结谋权篡位的心思。
尤其是被接回国，整日都活在惶恐不安当中。
他试图狡辩，“我去是被你们诓骗的。如果我知道是去那里，打死都不会去。”
秦湛哼哧一笑，“你不过是个孤儿，在京都附近以乞讨为生，受尽欺辱，吃了上顿顾不上下顿，若非生活困苦，你怎会对一个没有嫌弃你，给过你食物的女人念念不忘？？”
谁那么傻，留下来死路一条，却放着光明大道不去？
秦轩一听这话，瞬间暴躁，“你.....所有的事与她无关！”
秦湛笑了起来，“无关？从她跟你透露我在乌蒙山的行踪，又透露我十一弟下山的事情，她就注定了要陪你一同去黄泉路。”
“你放过她。”秦轩彻底没了脾气，一个踉跄扑倒在秦湛的脚边，“她是个苦命的人，你不要为难她。”
秦湛不说话，侧脸对着骁勇营的统领说道：“乌蒙山的李氏现在在哪？”
骁勇营的人回道：“傍晚已经自杀身亡。”
秦轩一听，不敢相信。
好一会他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逼死她的......她是无辜的。”
秦湛哼笑一声，这世上就没一个人不是无辜的，“秦轩，你本来可以好好生活，父皇一直知道你不是十一弟，也知道麻三才是真正的皇十一子，可他却并不打算改变什么，当初十一弟小，刚刚没了母亲，又要远走他乡，父皇才让你替代他，谁知中间出了差错，十一弟被恒国人带走，若非他机灵，途中逃跑，流落同洲，或许现在恒国早将他培养成你。后来即便父皇知道十一弟上山当了土匪，却也没打算改变什么，如不是因为你勾结恒国，对我痛下杀手，又嫁祸给太子，几番背地里搅弄风云，父皇不会对你怎样。”
怪就怪在你做了皇子，还想做皇上。
话刚说玩，麻三愣头愣脑地撞了进来。
他看着秦湛，似乎在问他刚才说的都是啥？
“我是谁？”
秦湛没想到他会来，骁勇营的人在外面，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知道事情瞒不住了，秦湛也觉得没必要瞒，听见了也好，不如一起说了。
“你是我的十一弟，是父皇的儿子。”
麻三：“.........”
他早就忘记小时候的事，早就不记得是非恩怨。
母亲为什么会死，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质子？
想不起来也未尝不是个好事。
他不过片刻愣神，随后猛地一拍脑门子，双手又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语出惊人，“我就说，我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呢，原来我母亲是皇妃啊。”
能入皇上的眼，应该都是绝美的。
所以自己也不丑。
整体摸了一下脸后，又开始细细摸自己的眉毛，唇形。
怪不得秋水一眼就相中自己。原来自己不仅长得好看，身份还高贵呢。
虽然不觉得土匪低人一等，但是被人喊了这么多年的山大王，如今也想听一听别人喊‘王爷’‘殿下’是什么感觉。
秦湛一本正经的审判就这样被这个自恋狂给耽误了。
见大家都将目光聚在他身上，麻三着实红了脸，其实他对身份不是那么看重，关键是秋水，有点嫌弃他。
本身功夫不如人，长的不如人，若是出身也不如人，简直没有竞争力。
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应该先给皇上打给招呼吧。
他走到老皇帝面前，双手抱拳，深深鞠躬，一声父亲或者父皇始终说不出口。
行过礼后，他就想回去找秋水，告诉她这件事。
不过，秦轩还没被处理，他又不想走。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他朝秦轩指了指。
秦湛道：“他中了毒，只能自生自灭。”
麻三皱了皱眉，“他肯定已经喝了解药了。”
秦湛走到秦轩面前，半蹲下来，“中了这种鱼毒的人最后会怎样？”
秦轩一丝不苟地头发，已经乱蓬蓬，“痛.....最后全身腐烂而死。”
秦湛站了起来，唇角一勾，“你用来害人的东西，最后用在自己身上，没人救得了你，你等着全身腐烂而死吧。”
他已经将解药换成毒药掉包，刚刚秦轩迫不及待喝下去的其实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秦轩抬头仰望他，眼里布满血丝，“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刚才喝的.....是毒药？”
秦湛冷笑一声，“你的解药早就到我十一弟的肚子里，要不他怎么有机会在这里感叹自己的美颜？”
秦轩：“........”
秦湛走到皇上面前，拱手行礼，“您受惊了。”
皇上露出欣慰一笑，今天所有的一切，秦湛在与秦轩喝酒前的那个下午，就入宫找皇帝说过了。
当时皇上想立马拿下秦轩，只是听了秦湛的建议。
他认为秦轩一个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为了将存有二心的人一网打尽，皇上这才配合演了这出戏.........
秦轩捂住胸口，似乎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计划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对于皇上和秦湛来说，他并不存在威胁，困扰皇权的是那些追随者，包括散布在京都的恒国奸细。
这一次为了配合秦轩万无一失夺得政权，恒国几乎将所有暗卫全部搭上了。
而秦煜不是皇后亲生儿子的事虽然没有公开，但皇后肯定会透露给丞相哥哥。丞相一想到自己扶持的人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便不会继续。
而他早先一直尽兴扶持秦煜的心人人皆知，他很难再重新培养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