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一刻,紫玉门外。
陆月燕刚将兮风剑横在空中,一道身影先他一步飞上去,他瞧她一眼。
她如今倒是威风了,不用再狼狈地爬剑,抱着胳膊站在剑身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一旁的琉苏没好气道,“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剑,干嘛还搭月燕师兄的?”
说起剑,琉苏就郁闷,万浮塔里封印的又不止那一把魔剑,还有无数其他的妖物魔器,被他们炸了过后,最后还是大长老二长老来收拾残局,如今万浮塔还在修缮中呢。
玄桦瞥他们一眼,没有吭声。
褚摇光挑眉,“我又不会你们长华的御剑术。”
陆月燕倒没多说,飞身上剑的瞬间,兮风剑瞬发而出,一骑绝尘。
玄桦琉苏一阵无语,掏出自个儿的剑,跟了上去。
兮风剑上,冷风呼啸而过,褚摇光差点被甩飞,她抓住他衣袖,“飞这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啊?”
他淡道,“你现在又不会掉,掉下去也死不了。”
她瞪眼,“你怎么比以前还不懂怜香惜玉了。”
他顺着问,“我以前待你不好吗?”
“呃。”褚摇晃噎住,她凑头上前,脑袋搭在他肩旁上,笑,“你现在待我也好呀。”
陆月燕抿唇,抬手推开她脑门,“以后不会了。”
她眯起眼,又凑去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他耳根微红,又要推她脑袋,她飞速退开,哼道,“以后也会。”
……
落雾谷和浮玉山相隔不算近,即便有御剑术,四人仍旧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明理殿偏殿。
云泽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琉苏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玄桦奉上一盏热茶,笑道,“师父,这可是你最爱喝的茶。”
琉苏乐呵呵道,“师父,这个力道还合适吗?要不要再重点?”
云泽没好气地接过热茶,凉凉地瞅他们一眼,又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两人,轻轻吹着热茶,热雾掩住眸子里的情绪,他语气轻淡,“你这魔族小公主倒是有几分能耐,先是收了半沧流末,后又送来血毒解药,再救了我这不争气的两个小徒儿,又给我好好送回来……你所求何为?”
褚摇光扯起唇角,“你帮我杀了褚江玦就行。”
云泽瞥她一眼,悠悠道,“于公,他如今是魔尊,杀他,就等于长华和魔族再次正式宣战,十大仙门也不会坐视不理,可三界已经不起这样的动荡,我并不愿意。于私,他害我弟子白桦成堕魔,上次又为黄泉剑公然挑衅我长华,我愿意杀他。只是于公于私,都是我长华与魔族之间的事,断然没有帮你一说。”
褚摇光道,“反正都是要杀褚江玦,原因是什么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不是吗?云泽,你可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云泽闻言,眯起眼笑起来,“老子的确不是个讲规矩的人,只是你想让我给你当刀使,我可不怎么乐意啊。”
褚摇光煞有其事地点头,“即便我送你们血毒解药,又救了琉苏,你也不愿意?”
云泽挑眉,“万浮塔被炸一事,我长华可以不再计较。”
褚摇光冷笑,“可惜,恐怕你不想帮也得帮我了。”
她一把拽过身边装死的人,眉眼下沉,露出几分凌厉,“你们的大弟子,为了赎回你这两个小徒儿,可是甘愿被本公主下了结魂咒,你不帮我,我要是死在褚江玦手里,就让你们这大弟子给本公主陪葬!”
陆月燕眼角一抽,默不作声地垂下眼。
他这模样落在玄桦琉苏眼里,犹如晴天霹雳,二人对视一眼,玄桦目露愧色,琉苏眼含热泪。
云泽刚饮下一口吹凉的茶尽数喷出,“噗——”
他猛咳两声,玄桦赶紧给他顺背,他缓过气来,怒斥,“什么?!”
他飞快站起身,大步逼近陆月燕,抓起他的手心,用仙力往他体内一探,一轮咒印显现出来。他面色顿时煞白,“果然是结魂咒!”
褚摇光笑嘻嘻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云泽心沉了沉,视线在他们之间两个来回扫动,思虑一会,问,“据我所知,褚江玦是你的叔叔,你为何想杀他?”
“因为我想当魔尊。”她不假思索道。
“可这是你们魔族之间的事。”他冷道,“何必牵扯上长华?”
褚摇光翻了白眼,“褚江玦和你们掌门都快五五开,凭本公主如今之力,如何与他对抗?何况魔族还在他掌控之中,我不勾结长华,如何夺权?”
云泽眯起眼,“你们魔族向来狡诈多端,老子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魔族之间的阴谋?”
褚摇光不耐道,“他可是本公主的仇人,我和陆月燕都可能有阴谋,和他都绝不可能。”
“既然是你仇人,你自去亲手报仇,岂不更快哉?”
“他死了就行,谁管他怎么死的?云泽,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你不帮我,本公主可就去送死了!”
“你这丫头,简直无耻!不折手段!”
她笑,“多谢夸奖。”
云泽险些被气吐血,玄桦瞥了眼褚摇光,走上前来安抚云泽,笑道,“师父,依徒儿之见,帮帮摇光也没什么,至少她不会像褚江玦那样祸乱人界,为非作歹,是吧摇光?”
褚摇光瞅他一眼,悠悠笑,“是啊,本公主上位后,愿意和仙门谈和,毕竟我只是想当魔尊嘛,又不是三界之主,老是打打杀杀很累的。”
云泽听此,倒是来了点兴趣,绕有兴致地审视她,“你父亲褚江黎最终是死在老子的刀下,你就不想为他报仇?”
褚摇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容古怪地发笑,“我那老爹死了就死了,我要是打得过你,顺手给他报个仇也行,可我还打不过你,可不会为此犯蠢陪上自己的小命。”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等本公主在修炼个两三百年,你老人家要是还活着,我或许可以勉强一试。”
云泽冷哼,“两三百年就想打败老子?想得美!狂妄自大的丫头。”
他突然抬袖,手中仙力直直朝褚摇光打去,众人一惊,褚摇光一把推开陆月燕,不想让他出手,五指化出黑焰挡在自己身前。
云泽加重力道,金光大闪,褚摇光被迫调动浑身魔息为盾,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压迫感越来越强,她额间沁出冷汗。
这该死的云泽,存心要试探出她的底线!
几乎又持续了一刻钟,她就快撑不住时,云泽又突然收手,她周身魔息不受控制地荡开,四周桌椅被尽数掀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云泽审视着她,“你体内魔息比之你父亲……倒是更为精纯,为何从前你体内又半分魔息也无?”
褚摇光喘着粗气,胸腔起伏,冷看他一眼,“我被废过。”
云泽面色微变,“褚江玦干的?”
她拧起眉心,“魔族的事少打听。”
云泽瞪她两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魔主公主,求人办事还这么傲慢!要不是有结魂咒,你都走不出长华!”
褚摇光呵道,“要不是有本公主,你这两徒弟都回不到长华!”
他怒指着她,“你!”
她得瑟扬起眉,“我?”
云泽一拂袖,不耐烦极了,“罢了,不就是杀个褚江玦吗,看老子怎么把他大卸八块!”
褚摇光顿时喜笑颜开,“行啊,到时候就看你的了,明日等诀修过来,和你们具体讲下计划。”
云泽惊怒,“你把长华当什么地方了?你一个魔族来就算了,还想再带一个来?”
褚摇光皱起眉,“魔族大半情报都掌握在诀修手里,他自然得来,他若不来,那你老就随本公主上紫玉门去。”
云泽一噎,妥协道,“他要来也行,给老子低调点。还有你,你现在身份已经暴露,在长华绝不许乱跑,否则被其他弟子看见,成何体统?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长华和魔族勾结了!你就老实呆在明理殿,玄桦看着你。”
褚摇光反问,“玄桦看得住本公主?”
云泽冷道,“生出事端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她道,“我是说,你这明理殿人来人往,不适合本公主,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再找个厉害点的人看着本公主才对。”
一旁的琉苏翻着白眼,“你直接说你要住清止峰得了呗。”
褚摇光面色一喜,好丫头!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心!
云泽一听,脑中白光一闪,转头看向今日格外沉默的陆月燕,狐疑地问,“月燕,你还愿意让她住清止峰?”
陆月燕抬眸,不答反问,“那她住哪?”
云泽打量他两眼,上前拉过他,走远两步,低语质问,“月燕,你老实说,结魂咒是不是你自愿的?”
陆月燕面无表情,“不是,我打不过她。”
云泽一听,瞪圆了眼,“胡扯!你这小子……等我给师兄告状去!”
陆月燕,“……”
褚摇光凑过来,“嘀嘀咕咕啥呢?不让本公主住清止峰也行,左右我再逛逛你这十七座山峰便是。”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有这么气人的本事?果然魔性本恶!如今不过是暴露本性罢了!
云泽心里一阵腹诽,就见身旁的陆月燕将她拎开,冷道,“过去。”
她倒好,一脸不满又乖乖地离远了。
云泽见状,心下暗叹糟糕,拉着陆月燕又走远了些,“月燕,你老实说,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你别犯糊涂啊,从前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没人管得着你,可现在她是魔族公主,即便目前和她犯不上冲突,你也不能……”
陆月燕垂眸打断,“嗯,我知道,我不会,我只是,不想她死。”
云泽不说话了,默了一会,又道,“你自有主见,我也不好多说你,不过结魂咒一事,你也太草率了。”
陆月燕道,“我打不过她。”
云泽哪里信他,略有忧色地望他一眼,问,“那她住哪里?”
“云泽上仙安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