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有三名剑损甲坏的方阵骑士在路旁等待,看到芬顿三人从绍尔提尔的方向走来后,激动地迎上去。
“芬顿、于涅浦斯!太好了。”
芬顿左边搀着于涅浦斯,右边扶着勒博蒙德,气喘吁吁地说:“那个背着个男孩的骑士没和你们在一起吗?香尔菲妮也不在吗?”
三个方阵骑士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我们仨撤到这儿就停下了,期间一直没有遇到我们人,本来想着,你们几个再不来,我们仨就回去奋战到死,还好你们来了!但奥本奇是不是……”
“是,如果没有他化作那片火墙,我们就要被敌军赶尽杀绝了。”芬顿说,“接着走,不要让他的努力化为泡影。来扶一下于涅浦斯。”
三个方阵骑士表情沉重,从芬顿肩上接过于涅浦斯后,六人一行接着行向远方。
六人披着星光不知走了多久,即使境内的地貌相当平坦,但绍尔提尔城及周边延伸镇的轮廓终于还是完全消失在了视野内,连冲天的火光都不再能够看见。直到精神恍惚、双脚麻木得全凭本能向前挪动时,前方很远的地方总算出现了火把的亮光。
走近火把的亮光,看到是绍尔提尔的士兵,约四五十人聚在这里,是一所废弃的农场,正准备扎营。有人发现了靠过来的芬顿等六人,便高呼:“是我们的骑士!”
几个士兵上前去搀扶几近虚脱的勒博蒙德和于涅浦斯,他们把勒博蒙德搀扶走的时候,芬顿感觉自己就像一头卸了磨的老驴一样,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芬顿!”香尔菲妮竟然在这里,看到芬顿后,她立马跑过来抱住芬顿,“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们过来,我的心都快跳不起了。”
“没事。”芬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大部队呢?”
“我让他们往胥廖尔镇的方向撤了。”她略带哭腔回答,“奥本奇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他牺牲了,香尔菲妮,为了给我们争取安全撤退的时间。”
“先是母亲,现在又是奥本奇,绍尔提尔……”
“绍尔提尔还在。”芬顿说,“奥本奇可不希望自己的死换来的是我们的悲伤。”
香尔菲妮最终忍住了泪水,坚定地点点头。
今夜相当难熬,在农场过夜的每个人,刚刚都或多或少失去了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静夜里,除了沉重的呼吸声,还能听到零零散散的抽泣声。勒博蒙德现在难以动弹,而这四五十人里却只有两名军医,两人则更加艰辛,连睡眠的时间都没有,挨个为负伤的战士进行暂时的治疗。
一夜无事,除了偶尔还有一些百姓连夜向这边撤离,绍尔提尔的方向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很多人在昨晚状态还好,今早醒来却全身酸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于涅浦斯因为连续的超负荷战斗,身体彻底垮了,这位人类之力上的伟大战士,现在得靠人扶着才能起身走路,芬顿本打算让他通知那些撤往不同地点的骑士集合,但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暂时也不忍心让他操劳。
众人移动的速度很慢,从早上行到下午也没有见到一村一店,倒是在路上遇到一些边境地区或者卡迦亚来的商人,他们看到绍尔提尔的军队零散又萎靡地朝反方向走,无需众人的说明劝阻便自己调转了车头。
唯独芬顿的恢复速度惊人,基本可以说是已无大碍了,现在走在人群最前面;勒博蒙德也还好,虽然他现在的姿态看起来像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栋梁骑士,那之后我们怎么办呢?”旁边随行的一个士兵问芬顿。
“去胥廖尔镇整顿一下,然后再通知四散的军队,在边境地区集合。”
“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反攻。”士兵说了一句沮丧的话,但芬顿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样快速的战败加上组织涣散的逃亡,确实会令很多人灰心。
“赞弗洛斯帝国是不是快要没了?我们底层的士兵都还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就已经输掉了战争。”另一个士兵问芬顿。
“不好说,但帝国确实是正走在灭亡的道路上”芬顿回答,“这是一场统治者对被统治者降下的灾难,如果之后有机会去卡迦亚仔细观察,你就会明白,帝国的繁荣是经济和权力带来的膨胀型繁荣,而不是文明带来的健康型繁荣。”
“听说卡迦亚政府还规定每工作五天就要休息两天的制度,简直不敢相信,那两天里大家都在休息,城市还怎么运行!”一个士兵说道。
“骗人的吧,这岂不是相当于每个星期都在放假!真要这样,卡迦亚早成鬼城了。”另一个士兵说。
“不至于,你是不是在锻造厂做过工,做得不适应休息了啊?”
“反正我想象不出来,一星期休息两天,怎么可能。”
“说卡迦亚干嘛,你能生活在绍尔提尔就知足吧!至少你的命在绍尔提尔还算是一条命,要是在其他城邦,你只是贵族的工具,工期寿命一到就扔掉了。”
“说得好像你去过其他城邦一样。”
周围的几个士兵七嘴八舌地讨论,芬顿边听边忍住笑,感觉一直沉重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芬顿。”勒博蒙德走过来说。
“嗯?你缓过来了?”
勒博蒙德费劲地摇摇头:“你在卡迦亚有朋友是吗?你想好说辞,我们大概率需要卡迦亚提供帮助。”
“呃,这我不太擅长,搞不好人家本来要帮忙的,万一我说话惹到人家,反而不帮忙了。”
“想想,你为什么叫栋梁骑士。”说完,勒博蒙德退回了人群后方。
无形的压力从芬顿心中微微升起。
今夜依然只能在野外扎营,不过芬顿凭模糊的记忆,认为此处离胥廖尔镇仍然不算近。
晚上,一个巡游骑士骑着马找到了芬顿所在的这支重要的逃亡小队,他表示自己是胥廖尔镇派来的,有传音空间,找到这支队伍后,他向镇长报了平安,还为大家带来了一些药品,看到这个骑士后,连那些一直神情沮丧的人都欣慰地笑了一下。
芬顿和香尔菲妮坐在一个小火堆前,香尔菲妮低着头,拨弄着地上的小草。于涅浦斯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脱掉了战痕累累的铠甲,表情平和,似乎恢复得不错。
“芬顿。”他坐在了火堆旁,三人围着火堆,“之前,宫廷那边发生什么了?奥本奇应该封住了所有的传送通道才对。”
“我到的时候,伊布纳克斯已经站在拱门下了。”芬顿回答,然后伸手捏了捏香尔菲妮的后颈。
“啊。”香尔菲妮有点走神,停顿了一秒,“是翁帕恩伯爵,他竟然跟阳光革命有联络,带着一帮人拿掉了奥本奇放在拱门下封闭传送通道的紫水晶。”
“你的父亲?”于涅浦斯问。
“他不配。”香尔菲妮拔起一根草,狠狠地扯成了几节。
于涅浦斯没再多问,把自己的剑递给了芬顿。芬顿明白他的意思,接过剑,唤起了一股能量,将剑上的污血与尘埃裹挟进能量里流到了地面,然后还给了于涅浦斯。于涅浦斯对芬顿笑了笑,拄着剑将自己撑起,离开了火堆。
另一边,勒博蒙德一个人安静地平躺在一颗大树下,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和别人说话。此时一个声音在他耳中响起。
“勒博蒙德!你们怎么样了,为什么奥本奇的传音空间被封闭了?”
“你呢?方齐欧,我们这边情况不太好。”勒博蒙德回答。
“索厄乱套了,前几天皇宫上朝没几个大臣去,费米大帝也不再上朝,一直到现在都没出过皇宫。接着官员们就开始站队,以两三个有权势的官员为首,割据了皇权。现在帝国的大事小事一概默认交给伊布纳克斯来处理。”
“绍尔提尔也被他占去了,即使我们做足了准备,也不可能是索厄军的对手,好在撤退得比较成功,虽然是以奥本奇的牺牲换来的。”
“妈的!怎么会!”
“帝国的形势可以说已经失控了,你调查得怎么样了,索厄的势力划分是怎么样的?”
“好消息是两位帝国法师都拒绝跟伊布纳克斯同流合污,没有帝国法师的帮助,他就不可能完全控制帝国;列阿依旧支持费米的皇权,手下还有一群忠实的法师跟着他,只是人数太少,不易立足;摩尚则是保持中立,有一些不愿受阳光革命控制的贵族现在全靠他的庇护;还有就是我这种自由的骑士,不过已经没几位骑士能在中立位上久站了。”方齐欧回答,“依现在的形势,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向莱斯匹和穆罗维示好,如果能得到卡迦亚的帮助,阳光革命便不敢轻易再对我们动手。”
“战败有没有对你们造成太严重的影响?需不需要我帮忙?”
“就算需要,你也帮不上忙啊;至于说影响,奥本奇都死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妈的,那你们可千万要撑住啊!我在索厄这边也是孤立无援,根本没有英雄愿意站出来反对阳光革命。”
“晚安吧,记得帮奥本奇点支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