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5)
栗鹭洲道,
“我不过是做该尽的本分罢了,姐姐亦不必谢我,如今天色已晚,姐姐快回去吧,只恐再晚一些,便又要生事了。”
张容瑾道,
“我先走一步,告辞。”
“姐姐再见。”
回到城南,粥已施完,张容琛上了车正欲离开,张容瑾看着缓缓动起来的马车,不发一言。
一个侍卫上前,
“小姐,您说的那些人,我们已经抓到了,该如何处置?”
张容瑾道,
“带回府中,先关起来,不要叫他们逃了。”
“是。”
张府内。
张容瑾道,
“可替袅秋安置妥当了?”
“是,已安置妥当了。”
“邓小姐可还好?”
屏镜道,“看起来还好,回去的时候是和周家小姐一起回的,想来应是无恙。”
张容瑾道,
“想来是的,今日许是她第一次如此行事,丝毫未有退缩,又得了周家小姐的另眼相看,当是开心的罢。”
只是想起那早亡的妇人,想到那瘦骨嶙峋的百姓,想到了贫瘠荒芜却填满尸骨的山野,她终是不忍,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让这一切好转起来。
张容瑾忽想起那个梦中,张家三小姐在舟中与人所言赈灾之策,
或许,那赈灾策能帮得民众几分?
“屏镜,快拿纸笔来。”
“是。”
张容瑾握笔,将自己记得的全部写下,洋洋洒洒写了数行。
屏镜在一旁看着,
“小姐,这不是您曾经写过的赈灾策吗?为何又要写一遍?”
张容瑾手一顿,
对了,为何她没有想到呢?
张家三小姐既然能脱口而出,必然是写过的。
“那曾经我写的赈灾策可在?”
屏镜道,“在的。”
“快替我寻来。”
“是。”
忽闻门外起人声,
“三妹妹。”
张容瑾用帕子盖住了方才写的赈灾策。
抬头,见张容琛袅袅婷婷而来,
张容瑾淡淡道,“二姐。”
张容琛道,
“今日之事十分凶险,不知妹妹可有受惊。”
张容瑾道,
“未曾受惊,只是可怜那小姑娘,中了毒,伤了身子,且送她回去时,她母亲正在弥留之际,如此便将她托付给了今日那位大夫。”
张容琛道,“果是可怜的,明日我唤人送那小姑娘些银钱,也可留她俗世傍身了。”
张容瑾道是。
推了案上的棋盘,
“上次与姐姐下的那一局还未下完,不如今日下完罢。”
张容琛看向丝毫未变的棋局,
“好。”
屏镜入室点了香,一室袅袅烟云起。
张容瑾落下一子,
“今日,那生事的妇人好端端的,竟是忽然死了,妹妹觉得霎是奇怪。”
张容琛敛眸,不过片刻,转而笑道,
“倒也不算奇怪,既然那妇人敢这样冒险,想必早已想到今日之果,在牙隙间藏了毒,只待事情一败露,便可自尽,保全自己亲人。”
张容瑾笑,道:“姐姐倒是知道得清楚。”
张容琛落下一子,“父亲毕竟是廷尉,我亦只是对这种逃避刑法,保全家人的法子有所耳闻罢了。”
张容瑾道,“不知姐姐可发现了,今日在城南,民众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情绪激动,义愤填膺的。”
张容瑾抬手,落子,
张容琛眸光一闪,
“那妹妹的意思是。”
张容瑾浅笑,
“今日在城南,有人刻意安排了人混在民众之中,煽风点火,引导舆论。”
张容琛道,
“怎么会呢,想来我们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怎会有人刻意煽风点火想致我们于死地。”
张容琛伸手想将棋落下,却手一抖,棋子掉落在旁边的棋格上。
张容瑾抬眸看了一眼张容琛,张容瑾面色未变,淡然道,
“妹妹也好奇,为何过去,姐姐独自一人施粥之时,三年过去,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而恰是我和邓婳妹妹来的这一日,出了问题。”
张容瑾落子,将张容琛的子之走势方向堵住,唯留边际一个开口可供张容琛逃出。
张容琛忙道,
“或许是邓小姐从前树敌太多,叫人知道了,刻意陷害亦未可知。亦或是真如那妇人所言,确实是为了报仇方做下这一切。”
张容瑾道,“姐姐,落子。”
张容琛忙随手落下一子。
张容瑾笑,落下一子,
将方才留给张容琛的一条生路堵死,将张容琛的黑子团团包围起来,几乎吃尽了黑子半壁江山。
张容琛道,“看来此间,必是妹妹赢了。”
张容瑾笑,“是姐姐让着我罢了。”
张容瑾道,“姐姐可知如今赈灾,可有何进展?”
张容琛道,
“想是有的,曾听大哥说,太子殿下献赈灾策,令龙心大悦,听说这些天里,圣上都在考虑派往营州行赈灾策的人选。”
张容瑾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忽想起今日在城南见到窦归舟,她将棋子掷入棋笥中,笑道,
“那,如今圣上可是寻到人选了?”
张容琛点头,
“是太子殿下与窦家公子,还有周太尉之子周胜。”
张容瑾了然,原是如此。
窦归舟此次一去,想是能立奇功了,封赏升任亦未可知。
张容瑾道,“这周公子,和太子殿下,妹妹都有耳闻,只是不知这窦公子,是怎么样个人物?”
张容琛道,“这窦公子是皇后娘娘亲侄儿,想来是得皇上格外关注的,又听闻素有才学,将来应是个不凡的人物。”
张容瑾笑,
棋盘上的子已捡空,
“姐姐,不若再下一局?”
张容琛道是,
张容瑾落下一白子,
张容琛落下座子。
“妹妹怎么忽然问起这窦公子来了,难不成是对窦公子有意?”
张容瑾笑,“没有的事,只是从未听闻过其名,问问罢了。倒是姐姐,今日见了周家二公子,可有何想?”
张容琛笑容牵强,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哪由得我们做儿女的随意置之。”
张容瑾话锋一转,道,
“此次赈灾策由太子殿下献上,而此赈灾策完全十分,又有耳闻,太子殿下或是得了不错的谋士。”
张容琛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此赈灾策纵使再复杂,以太子殿下之能,也是能解得的,未必就是得了谋士。”
张容瑾看着张容琛,
“姐姐,你说得太急,妹妹都有些听不清楚。”
张容琛忙笑道,“是我一时心牵在棋局上,不由说得快了些。”
张容瑾笑,
“该是如此,不过,我曾听闻,太子殿下在明吟一城引匈奴出前屿关之事,而在之后,竟是救了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回长安,想来果是英雄得美人相配。”
张容琛手一顿,抬眸看着张容瑾,眸光一紧,
“妹妹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容琛看着张容瑾,
张容瑾笑,落下一子,
“姐姐,先落子罢。”
张容琛忙落子,
张容瑾笑,
“姐姐,你素来对这些逸事不感兴趣,怎的今日忽然还追问起来了。”
张容琛忙笑,道,
“之前听闻太子殿下身边从未有过什么美人长使,忽闻妹妹所言,想是有些惊讶,不由得追问了。”
张容瑾道,
“这是之前在随逸阁听说书时听闻的。算不得真,故事究竟是故事,总得有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相携,才算是好的结局,说不得是以讹传讹罢了。”
张容琛眼神飘移,
道,“是,想来该是如此的,毕竟如今太子妃仍未有定,太子殿下若真已有美人在侧,想是皇后娘娘也不允的。”
张容琛言语间多少有些语无伦次。
张容瑾笑,
“姐姐,那今日便罢,明日可是要入宫赴宴,不知姐姐准备了些什么贺礼呢?”
张容琛道,
“不过是些古玩罢了,听闻皇后娘娘喜欢,便搜罗了些,不知是否能入皇后娘娘的眼。”
张容瑾落子,
“姐姐这份心已是难得的,想来皇后娘娘定然会对姐姐青眼有加。”
张容琛道,“愿是罢。”
虽是笑着道,面色却有些隐隐沉郁。
张容瑾抬眸,看着张容琛。
只是片刻,
张容瑾又道,“姐姐,妹妹亦是准备了一份贺礼,是亲手绣的牡丹图,奉茗看了,也说好呢。直说和那寒潭边上的牡丹简直一模一样。”
张容琛道,“妹妹在说什么呢?那寒潭边的明明不——”
张容琛忽然止住了话头,笑道,
“是了,姐姐忽然想起那寒潭边牡丹确实是开得正好,差点还以为没开呢,险些要闹笑话了。”
张容瑾道,“无碍,姐姐只在我面前闹闹笑话便好了,明日可不敢出错。”
张容琛忙道是。
张容琛道,“明日只你我姐妹进宫,却是少了四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妹妹方能从老家回来。”
张容瑾道,“应该快了,前日寄了家书与父亲,说不定现在已在路上,过几日便到了。”
张容琛道,“想来该是如此。”
张容琛看看棋盘,将手中的子扔回棋笥中,
“如今天色已晚,还是不扰妹妹了,妹妹又还未痊愈,今日忽遭惊吓,想是该早早安睡的。”
张容瑾笑,
“好”
“奉茗,送姐姐一程。”
奉茗面色一变,忙低头,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