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齐含微微一笑,随即开口解释道:“按我朝定制,衙役分皂、壮、快三班,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缉捕,壮班做力差,相互配合,各有司职。”
蔡班头听了,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起身拍了拍齐含的肩膀道:“你小子果然没有痴呆,懂得倒是也挺多的,以后也得机灵点。”
你才痴呆,你全家都痴呆。听到蔡班头这满是嘲讽的一笑,齐含心中不禁暗骂起来。
“以后还得蔡班头多多提点关照……”齐含勉强挤出笑容,赶紧点头道。
“你随我到吏房报到吧。”蔡班头说罢,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齐含于是只好又跟着蔡班头三步并两步地往外走去,在路上,蔡班头悄悄对齐含耳语道:“小子,你大嫂是我本家妹妹,是她托我关照你。那算起来,咱俩也算是亲戚,不过在县衙内,可不能把这层关系说破。以后你行事要万万小心,做事得机灵点,我会看紧你的。”
“那我该叫你大哥?大哥的嘱咐,小弟谨遵从命。”齐含感到有些无奈,不过看在大嫂的面上,只好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叫班头,不许叫大哥!”蔡班头猛地的盯了一眼齐含,生怕有人知道他和齐含的关系,于是赶紧纠正起来。
“好好,班头!”齐含一脸苦笑,心想怎么不叫班长呢?规矩可真多。
蔡班头忽然又向齐含问起了一件事情:“听说前些天,你在家里打跑了齐四和他的手下?”
“对,他欺负我们老齐家,我自然要还以颜色。”齐含笑笑,还故意伸出了一个紧握拳头姿势。
“打得好,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有两下子,这都跟哪位师傅学的呀?”
“额……自学成才……平日无事,自己钻研出来的。”
“我看你顶多就是一股蛮劲,算了,以后跟我多学学,多学一点拳脚功夫,能防身健体。”
“额……好,谢谢班头。”
“齐四呀。他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十足的无赖,要不是早些年靠着你们家,他哪有今天的家赀。”
“忘恩负义、吃里扒外。”
“说的没错,不过这人,你还是得小心点,他县衙里有熟人。这次要不是有人帮你,我保准你进不来衙门。”
“谢谢班头……”
“不用谢我,帮你的人并不是我。”
“哦?”
两人说话间,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联排厢房的走廊前。
齐含抬头一望,发现这里倒是挺熟悉,齐含仔细一辨认,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日他夜闯县衙的时候,所来到那排厢房屋舍嘛。
齐含再定睛一看,只见这一排厢房足足有六个房,每个房门口,篆刻有兵、刑、礼、吏、户、工的木头牌子在门上依次排开的悬挂着。
六房门前,书吏杂役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正忙个不停。
接着蔡班头又朝东、西两边各指了指,然后介绍道:“瞧见没,这里是六房,而那边的厢房则分别是粮科、马科、承发房和铺长司,往西走,还有一处厢房,又有里甲房、急递铺、册房、帑房、仪驾库等。”
齐含听着蔡班头的介绍,又望着前边眼花缭乱的各种县衙附属机构,不禁笑道:“果然,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两人接着往吏房门口走去,在路过刑房的时候,齐含悄悄瞥了一眼刑房,发现那晚被自己砸烂的房门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刑房,早已换上了一对崭新的木门。
接着,蔡班头拉过齐含就来到吏房门口,然后指道:“这里是吏房,随我来。”
齐含赶紧跟上前去,随着蔡班头踏进吏房。
只见吏房里头,三位穿着皱巴巴的旧袍子小老头,正并排着坐在三张案几前面,不知正埋头忙着什么。
老头们的案几上,是成堆成堆的文牍和一些名册,齐含他们进去之后,发现老头们正埋头“刷刷”的在誊写着一本本册簿,老头们丝毫没有理会刚进来的两人。
蔡班头径直来到中间那老头的案几前,然后十分礼貌的轻声笑道:“周先生,我带着新补的隶役找您老报道来了。”
那名被叫作周先生的老头,只是微微抬了抬头,然后白了一眼蔡班头,接着也不理会,却继续埋头誊写着案几上的册簿。
半晌,蔡班头见周先生还没理他,额头上早已经是急得满是汗水。
而齐含此时见这老头居然那么拽,眉头一皱,心中顿时火大。
“这个臭老头真是好大的架子,惹怒了我,把他剩下的牙齿都揍掉。”齐含心中暗骂起来。
蔡班头终于热不住又轻声催促道:“呵呵,周先生,帮帮忙,大老爷等会还要叫我办差呢。”
周先生听了停下笔来,然后颤颤巍巍地合上手中的册簿,嘴角一撇,阴阳怪气道:“别拿大老爷压我,我手中的事情要是办不好,大老爷头上的乌纱帽可都要丢了,我这可是正事,耽误不得。”
蔡班头赶紧推笑道:“是是是,周先生德高望重,县衙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这不也挺急的嘛,周先生,你就行行好吧。”
齐含这时真忍不住想爆粗,看着那老头满脸自以为是的样子,一口一句官腔,字字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齐含真想冲上去把这老头脑袋上稀疏的头发都拔光了。
听过蔡班头的奉承,周先生这才满意的得意一笑,接着慢腾腾的从案几上的文牍当中抽出一本册簿,然后一手拿着册簿,一手伸出无名指放入嘴里舔了舔,接着就开始翻查起来。
周先生斜眼望着齐含,然后警惕地问道:“咳咳,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可有劣迹?”
没等齐含回答,蔡班头就脱口而出为齐含答道:“姓齐名含,齐家镇人,品行纯良,无有劣迹,现补隶役,划归皂班。”
蔡班头说完后,周先生望着手中的册簿点点头笑道:“对对对,没错,我看看我看看,齐含,是你了。”
周先生又抬头对着齐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凑近蔡班头跟前低声问道:“顶头银了交了?”
“交了交了,都按着规矩呢。”蔡班头也赶紧低声回道。
齐含见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正不知嘀咕什么,于是阴沉着脸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好了没有?怎么办个手续都那么多规矩?”
这时,蔡班头和周先生两人这才笑着转过头来,接着周先生微微抬手,用手背敲了敲案几,对右边抬头望过来的花白胡子老人轻声吩咐道:“带他造册,领腰牌,领衣服。”
花白胡子倒是健朗,“嗖”的起身朝齐含一招手道:“齐含,先过来领衣服和腰牌。”
不一会,齐含就捏着鼻子,抱着一套破旧酸臭的衙役制服质问花白胡子:“这破衣服又酸又臭,就没有新的嘛?”
花白胡子没有理会齐含,只是提起笔在一本册簿上认真的一边说一边记录着:“齐含,已领衣服一套,造价两钱银子,从月俸中扣除!”
“等等,就这破衣服要两钱银子?”齐含一听于是赶紧问道。
花白胡子白了一眼齐含,并没回答,而是继续提笔在册簿上一边说一边记录道:“齐含,月俸八钱银,衣物钱扣两钱,伙食钱扣一钱,余五钱银……”
齐含这一听,顿时差点气炸。
“我擦……太坑了吧,才八钱月俸?还要被扣三钱……这是要被压榨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