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沐阳山顶的宋牧无心练剑,他突然想起了杨震虎,许南许北他们,当然还有李迎荷,他提剑向着山下走去,来到山腰处的那个山洞中,山洞中有几个无人要的空竹筐,底部已经开始腐烂,宋牧没有动手把这些空竹筐搬出去或是扔出去,他径直的走入山洞深处,这里有一张石床。
宋牧走到石床边上,弯腰在石床下的缝隙中摸出了一个拨浪鼓,这是林原做给他的,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他刚来到村子不久,那一日风和日丽,大人们都在这座山上采摘桃花,杨震虎他们带着他上了山,在山上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在他听完规则之后,认为想要不被找到,就要不停地变换位置,因为藏在一个地方总是会被找到的,但他手中拿着拨浪鼓,跑起来的时候总会发出声响,放在怀中又感觉硌身,所以他上山后就把这个拨浪鼓藏在了这张石床下方,而他则走出山洞,在整座沐阳山上不停地更换位置,捉迷藏被玩成了猫抓老鼠,他边走边藏,每个位置都不会待上太久,并且他所移动的方向是山下,这样就更不会被找到了,因为杨震虎找人是从山下开始的,一个地方被找过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找上一遍。
他记得当初自己在山下一颗桃树下待了很久很久,然后不知不觉中居然靠着树干睡着了,朦胧中像是做了一个梦,然后他挪动身躯,靠在树干上的他躺倒在地上被惊醒,他从地上站起,伸手揉了揉惺忪睡眼,仰起头望了望山顶,可眼中除了几个大人身形,再有就是一片桃花,他看不到杨震虎他们,以为他们找不到自己回家去了,他也只好向着家中走去。
宋庆初回到家中,笑着告诉他杨震虎他们在山上找了他一个下午,没想到他居然待在家中,他急忙跑出家门,来到杨震虎家中道歉,接着去了许南许北家中,最后去了村长家中,他们都原谅了这个看起来一脸无辜的新朋友,只是自那日之后,几人很少再玩过捉迷藏这个游戏,就算偶尔玩一次,也是指定让他找,而他们藏。
宋牧摇动着手中拨浪鼓面露微笑,拨浪鼓在他手中发出响亮鼓声,在山洞中回响,他知道自己可能要离开村子了,由于今日父亲宋庆初出村进城时告诉他要去购置一驾马车,当时的他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这驾马车也许是为了王爷爷购置,也许是为了那名青年所说的宗门而购置,其实从心底来讲,他还是喜欢这个村子的,原因可能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在这个村子认识的吧,宋牧心中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村子,倘若这一切都没变,那该多好。
第二日一大早,父子二人就驾驶着马车离开了村子,他们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几坛桃花酿,另外还有两柄木剑,至于家中的那几条狗,宋庆初选择留在村子,按照他的计划没过多久就会回来,虽然如今村民已经所剩无几,但平安村从来都是不缺吃食的,所以狗在村子里也不太可能会饿死。
离村路上父子二人都极为默契的没有开口说太多话,出了村子,宋庆初没有选择从那座北方雄城通过,而是选择绕过固守城向东而去,因为宗门在东。
从村子到青莲剑宗路程一千多公里,倘若拉车的马是一匹上等马,起码也要用上四五日才可到达,可这匹马却是一匹劣马,那么所需的时日也就无法确定了,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至少也要用上一周时间。
宋庆初驾驶着马车,手中拿着一壶醇酒,时不时喝上两口,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一位老人的样貌,那是一位性子如同倔驴的老人,宋庆初当年就时常背地里叫他倔驴,也正是这位老人救了及冠之年的他的性命,并把他带回了青莲剑宗,传授他剑术,使他不再如一条丧家之犬在偌大的江湖中艰难求生。
宋庆初不由得回想起与老人的初识之时。
那时的老人还未老,宋庆初也还很年轻,在江湖中飘荡将近十年的他仍是只有一柄木剑,身上所穿衣衫也是破破烂烂,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形高挑挺拔,加上腰间挂有一柄木剑,很容易就会被他人视作路边乞丐。
深秋季节的某一日,天空下起小雨,秋风携带凉意从人们的衣衫缝隙中无声潜入亲吻肌肤,衣衫破烂的宋庆初在一座石桥下冻得直打哆嗦,怀中死死抱着那柄木剑,生怕被外人偷偷拿走,他紧紧蜷缩着身子,每当有一阵风吹过桥下,他都会忍不住缩的更紧,试图让自己温暖一些,同时也会出声咒骂这多变的天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天上终于不再用雨水来冻杀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可宋庆初仍是冷的无法入睡,他动了动控制不住发颤的手臂,从怀中摸出了两颗铜钱,然后睁开疲惫的眼眸看了看,随后紧紧握在手中,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用这两颗铜钱换些暖意,可是如果用了这两颗铜钱,明日极有可能就要一整日饿肚子。
就在此时,宋庆初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话语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桥上停了下来。
从话语中辨别出是三名男子,他们在桥上谈天说地,可却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喝了酒。
宋庆初眉头紧皱,起身从桥下走出来到桥头,他看到桥上三人中有两人不顾地面雨水坐在地面,还有一人则是蹲在两人旁边,宋庆初正要开口劝说三人离去,蹲在桥上的那名男子突然就呕吐了起来,一阵难闻的气味顿时散开,让宋庆初感到一阵恶心,他赶紧伸手放在鼻前来遮挡这难闻至极的气味,然后扭头就向着远处走去,他走的路正是桥上三人先前走过的路,随着他越走越远,先前那难闻的气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浓郁的醇酒香气,视线所及之处可以清晰看到一家客栈,宋庆初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缓缓向着客栈走去,他走的不快,神色若有所思,毕竟他现在身上只有两文钱,如果拿这两文钱来买酒喝,虽然买不了多少,但确实是可以解馋,可秋季黑夜漫长,今夜又如此寒冷,明日又该如何?
走到酒楼门口的宋庆初驻足不前,他仰头看了看漆黑天空,看不到满天星辰,他转头向着石桥那边望了望,同样漆黑一片,宋庆初再次握了握手中两颗铜钱,然后一咬牙,走入了酒楼。
酒楼店小二看到进来之人的衣衫装束,立刻收起笑脸,不咸不淡的问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宋庆初笑道:“来一碗黄酒就好。”
店小二看了看宋庆初腰间木剑,思量片刻没敢说出让他到外面等着的话语,撂下一句“空桌都可以坐,”然后转身去给宋庆初取酒。
酒楼不大,只有两层,二楼是客房,吃饭喝酒都在一楼,此时酒楼的人不多,七八张木桌只坐了三桌客人。
四名携带不同兵器的大汉坐了一桌,地上丢放了十余个空酒坛,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他们高谈阔论,嗓音如鼓。
其余两张木桌,一张坐了一名双鬓发白的中年男子,身前桌面上搁放了一柄长剑,两壶酒,他默默地自顾自喝着酒水,独善其身。
另外一张木桌坐有两人,一名身形瘦弱的青年男子和一名姿色不凡的丰韵妇人,他们相对而坐,有说有笑。
宋庆初挑了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把腰间木剑摘下放在桌面,店小二很快拿来一碗黄酒,说是一碗,其实只有多半碗,宋庆初也不在意,浅浅呡上一口,砸吧砸吧嘴唇,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