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美人如玉
曦玢勉强的收束了心神,笑道:“这才几年不见,妹妹怎的却这般生疏了!”少女虽然含笑,却是礼仪周全,全无亲近之意,隐隐的却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疏影尴尬的一笑,她也并不想表现的太过冷淡,只是对于眼前这个似乎曾与项映芷有过一段情的男子,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太过热切,似乎旧情未了,难免引人遐思;太过冷淡,似乎又与情理不合。
二人坐定了,互看一眼,均有种不知从何说起之感,只得相视一笑。碧枝已捧了茶来,递给疏影,疏影接过,低头浅浅啜了一口。脑中转了一转,含笑道:“这茶倒是甚好,想是贡品雀舌罢!”实在无话可说,不说又怕惹人疑窦,只得寻些话题随意聊聊。
曦玢见她称赞,便也跟着说了下去:“可不正是今年刚贡的新茶!妹妹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他们再送一些过来!”
疏影忙谢了,便又说了些闲话。二人勉强寻了话来,毕竟各自难受,疏影说了一会,也就懒得再多应酬,一面饮茶一面笑道:“这次回京,略显匆忙了些,东西也不曾备的太过周全,只随意带了些物事,太子殿下莫要嫌弃礼数不周才是!”
曦玢微怔,还不曾说话,疏影已扬声唤道:“碧枝,取了土产来!”
里头碧枝应了一声,很快捧了一只镶银雕花的樟木小箱过来。
疏影含笑起身,走到曦玢面前,亲手打开小箱,道:“南疆也无甚特产,这里只是几样珍稀药材,都是上了些年份的,太子可莫要嫌弃。另有几匹缎布毛裘、精巧玩物,送与几位良娣与小殿下,与宫中物事虽不能比,却也精致细巧,若不合用,只留着赏人罢!”
曦玢听得这几句,不觉震了一震,抬眼去看疏影,好一会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疏影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指了箱中物事一一解说,巧笑嫣然。
送走曦玢,疏影有气无力的走进内室,毫无形象的倒在软榻上。碧枝抿嘴笑着跟了进来,将手中的晚餐放在桌上,却也识趣的不曾开口说话。
疏影发了一回怔,不觉长长的叹了一声。这次出门甚是不巧,月家老族长的九十大寿恰在年底,月如晦思虑了一番,毕竟不曾跟了来,归清涟虽然满心向往,怎奈却无人支持,自然不能成行,倒是弄得她形单影只,孤身一人独闯熙京。
项家的几位长老倒是想得周全,月如晦既不能来,他们便在南疆几大世家中挑了四人随行,另调了十八名项家精英子弟,一路护送。
疏影懒散的踢了下腿,随口问道:“碧枝,明儿就要进京了,你心中可快活?”
碧枝轻轻的笑了一笑,答道:“我的老子娘早年就都不在了,京中只剩下几个姐妹,几年不见,自是想的,若说如何快活,倒也未必!”
疏影苦笑,想着熙京中的一团糊涂账,不觉一阵头大。太子是见了,那四皇子却还不曾见,也不知是如何的人物。这些犹在其次,最要命的是那个便宜的公主娘亲,穿越至今已然三年有余,却还不曾见过她,不知当真见了,她会有何反应。
是会抱着自己潸然泪下,还是冷眼相看呢?自己又该如何反应?
在南阜城中待了近三年,每年岁尾年终,皇室皆有赏赐送到,丞相府中却始终毫无动静,莲华公主更是从无只字片语,更遑论其他。
默默躺在软榻上,她长长的叹了一声,闭目睡去。这一路行来,虽不甚快,无奈木制车轮毕竟颠簸,车内虽垫了厚厚的兽皮软座,也还说不上舒适。
其实倒还不如一路骑马,她在睡去前恍惚的想着,不由记起了玉仑雪山之行。
已是八月将暮,二哥,你也快回来了罢……
窗外雨停风止,一轮明月悄然挂在树梢,浅淡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纱,落在榻上含笑而眠的少女身上,一派的幽静纯美。
幽静的书房,袅袅青烟自青铜古兽香炉中缓缓升起,室中盈溢着一股浅淡的瑞脑清香。
袁老坐在下首,喝着茶,看着上首微微发怔的太子,静默不语。倒是那个少年,神情之中明显有些不耐,又憋了一会,终究还是憋不住,开口唤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曦玢回过神来,有些歉然的向二人笑了一笑:“芷儿,与当年大不相同了……”他喟叹的忆起那个肤光胜雪,风仪无双的少女,眸中现出淡淡的感伤之色。
那少年显然不曾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撇嘴不屑道:“再不同,也不能比莲姑姑更美罢!”
曦玢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
袁老开口问道:“公主可曾说了什么?”
“不曾说什么,只说了些闲话,看着甚是淡漠!”曦玢缓缓开口。眉心不期然的蹙了起来,她跟以前是大不相同了,以前的她,美得恣肆,却少了一份内蕴的光华,如最华美精致的首饰,耀眼生花,喜怒皆行于色,甜也罢,酸也好,却无甚回味。
毕竟是长大了呵……他感慨的想着。
“她话中有提到我府中的几位良娣!”迟疑了一会,他如是道。
这话说的甚淡,却是余味无穷。袁老闻言双目一亮,若有所悟。
那少年却是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懒得听下去,只一跃起身:“外头雨已停了,你们说话,我且出去走走!”
他出了院子,在园子里绕了一圈,只觉无甚趣味。这园子原是太子早年所置的别院,园子甚是清幽别致,离着熙京又颇近,他无事之时,便会来住上几日,自是熟悉得紧。此刻又入了秋,一场秋雨过后,繁花早已落尽,一时尽显萧瑟。
无聊的又走了几步,眼儿转了一转,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轻车熟路的绕过几条小径,无声无息的穿进了一个小院。小院西墙几株桂花开的正好,和着水气,氤氲了一院的幽香,沁人心脾。
入了秋,天便黑的早了。一轮弯月高挂天空,预示着明日的好天气。
他扫视了一眼,这个时候,院中早没了人了,正屋之中,一灯如豆,发出温暖幽暗的黄色光晕,是盏夜灯,主人应该已睡了。
不期然的做了个鬼脸,暗暗道了一声:“好一个懒婆娘,倒睡的早!”
略微犹疑了一会,他无声的潜向那间屋子,抬手轻轻戳破窗纱,往内张去。
贵妃榻上,有人安然高卧,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一床水红色锦缎花开富贵纹样的薄被,只露出一缕漆黑的秀发,在幽暗的夜灯照拂下闪动着如丝一般的水润光泽。
“好一把头发……”他忍不住轻轻嘀咕了一声,手指也忍不住动了一动,有些想摸一把。自个想了一想,灵活的大眼又扫了一遭,终于还是悄悄上前一推门,门应手而开,他无声的溜了进去,兴致勃勃的直奔榻边。
尚未到跟前,鼻际已闻到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他不觉抽了抽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只觉心神俱醉。榻上女子侧面向内,安然而卧,离得愈近,香气便愈加清远醉人。那少年原是素来胆大妄为惯了的,见此情景,也不惧怕,反快行了几步,伸手便摸了上去,却不提防榻上人忽然之间便翻了个身,少年一惊,顿然止了步。
大熙风气其实甚是开放,于男女之防上也不甚严格,但这并不代表男子可不经同意私入女子闺房,何况眼前女子身份又极贵重,既是皇亲又是一方诸侯。
他虽立住了脚步,然自恃身份,想着即便被发现了,至多不多赔礼道歉,却也不虞有事,因此却也不曾躲躲藏藏。
看女子翻身过后却又再无动静,仍旧熟睡未醒,心中却也放下心来,洒落的上前一步,低头看去。只一眼,不觉心神俱荡,只是一失神的当儿,榻上人却忽然开眸一笑,樱唇微张之下,甜香细细,直冲入脑,他还未及反应,已觉脑中一晕,幡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