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人一路追踪到城北民巷的结果是——空无一人。
漆黑的夜，安静的巷道，与往常一模一样。
即便凌若是狗鼻子，也嗅不到任何诡异的气息。
亏某人自诩五感卓绝，她以为只要跟着教渔先生走，今晚就能抓到贼人。
如今，到嘴的碗飞走了。
是真的飞走了。
孤寂的深夜，一身白衣的凌若气恼的站在墙根前，愤恨地踹着。
此情此景若是被哪个不肯好好睡觉，从家里溜出来的小孩看到，绝对终身难忘，甚至当场昏厥。
教渔先生帷帽下的面容微皱，他能清晰感应到少女散发的怨气，这是此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他不讨厌，只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明日来溪旁？”
冷不丁的，听到教渔先生一声……邀请，凌若表示一头雾水。
见此情形，教渔先生耐着性子又说了一次，但这一次并非询问，而是命令口吻。
“粮店失窃一事尚未了解，哪有闲情戳鱼。”
凌若回得直白，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怨气，而且对着墙根儿踹地更狠了。
掩在面帘下得面容变得难以形容。
若是放在以前，遇到此等愚笨，不懂察言观色的手下，轻则逐出教派，重则当场毙命。
对他而言，杀人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然而，教渔先生选择再给她一次机会，而且是非常诱人的机会。
“如果教你隔空打鱼，可去？”
听闻此言，凌若放过眼前被她踹了二百一十三次的墙根儿，双眼登时亮得闪光，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看着他，“此言当真？！”
“那是自然。”
教渔先生嘴角噙着笑意，似乎非常得意。
刚开心没多久，凌若幽幽叹气道，“早就缠着你求教隔空打鱼的技巧，之前偏偏不讲，现在却忽然慷慨无私。学是想学，可是……”
可是，她想先调查粮店失窃，办好一件再做另一件。
见少女踟蹰模样，教渔先生会错了意，以为隔空打鱼不足以成为筹码，便加码放言道，“若想学其它，我亦可满足。”
(凌若：大震惊)
若非顾忌男女有别，她早已把手放在他额头，看看此人是不是烧坏了脑袋。
“今日是怎么了，忽然变得如此主动？”
凌若表示很费解，小声嘟囔了过后，倒是也没客气。
“那我想学武功术法，可行？”
“你敢学，我就敢教。”
“有何不敢！”凌若眯起双眼笑道，“天上掉的馅饼，不接是傻子！不过——”
凌若又变回拘谨正经的模样，撇嘴道，“今夜探查无果，明日要继续守在粮店，等待贼人出现。因此，向先生讨教功法一事，恐怕要延后了。”
教渔先生看着她没说话，帷帽的遮挡着面容，却遮挡不住此人散发而出的阴冷寒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凌若急忙补充了一句，“待明日忙完就去溪旁。”
“不用，明日我陪你。”
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凌若感到胆颤。
她想不明白教渔先生此举何意，论交情，两人不过是接连几日戳鱼贫嘴，此外再无深交。顶多是今夜之行，让他又多了“恩人”这个名头。
即便是朝夕相处的老板娘，都没有如她与教渔先生这般突飞猛进。
“唔……突飞猛进。”
凌若不小心叨念出声。
面临忽如其来的“亲密”，她显然不知如何招架，想了想，还是决定冒着危险的礼貌拒绝。
“多谢好意，但此事本是我接取的委托，就不劳烦……”
话还没说完，教渔先生带着愠怒反问道，“又拒绝？”
言语中的压迫感，让人喘不上气。
“我是……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此事复杂，现在尚无眉目，还不知调查到何时是个头。”
听闻此言，教渔先生略微扬起声调道，“你，还会不好意思？”
“我也会害羞的。”
“是吗。”
听着教渔先生轻佻又玩味的嗓音，凌若更加不好意思。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撂下此话，凌若一溜烟朝着石桥广场的方向跑走。
见白衣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道，教渔先生化身一团黑色妖冶的烟雾，顷刻间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夜过五更，月朗星稀。
河岸两旁，红灯未熄。
余光辉照，白衣相衬。
半脸赧羞，半脸娇俏。
翌日清晨。
“老板，三个酱肉包！”
“好咧！”
一早起来就能吃到酱肉包，真是太幸福了！隔着纸将刚出笼的肉包贴在脸上，热气腾腾的特别舒服。
“哎？”
脸上的热气忽然一坨——竟然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抢包子！
凌若长目怒瞪，正欲抢夺属于自己的包子。不料那贼人并无闪躲之意，当着她的面，泰然自若的咬着战利品。
而此贼人，全身一袭黑衣，头戴帷帽，人群之中甚是突出。
“教渔先生……”
“嗯。”
见对方应得坦荡，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看见自己的肉包被啃，凌若更来气了。
“青天白日的，干嘛抢我包子！”说着，跳起来抢走本属于自己的肉包。
“想吃。”
又是那副又懒又随意的嗓音。
“想吃不会自己买，先生可别再以害羞搪塞我。”
说完，低头看到白嫩的包子上出现一排整齐的牙印，凌若只好又将包子重新塞回他手上。
“没钱。”
“屁，骗鬼呢！”
对方站在原地继续吃着包子，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明明是浑身散发冰冷寒意的家伙，现在竟然乖巧的站在原地啃包子，眼前的画面属实有那么点违和。
教渔先生这身服饰，品质上乘，无半点多余点缀，属于典型的低调却奢华。而他时不时散发出的杀气，仿佛池中的一朵黑莲，孤傲冷峻，邪魅妖冶。
凌若竟然情不自禁的打量起来，偷瞥完衣服继续瞥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嗯，十分养眼。
面帘后的教渔先生被对方看的青筋凸起，他只是以帷帽遮挡住面容，但不是瞎。
谁家姑娘会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赤.裸的盯看男人……
“看够了？”
“没。”
凌若摇摇头，回答得坦荡，没有一丝隐瞒。不过在脑海中偷偷编排小剧本这种事，她就没有坦诚相待了。
“看不够以后给你慢慢看。”
教渔先生愣了片刻，决定主动进攻，开启挑逗式发言，并顺势俯下身子靠近凌若。即便隔着面帘，温热的气息依旧若隐若现的打在她的脸上。
“包子吃完了，还查不查粮店失窃一事？”
然而对方却没吃这一套。
“当然。”
凌若点点头，立即伸出手臂将他阻隔在外，“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城北方向，出现了贼人的气息。”
闻言，凌若点点头，立即转身朝北面走去。
见状，教渔先生露出浅笑。因为他发现平时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刚才害羞了。
白衣先行，黑衣跟上。
二人快速穿梭在行人之间，宛若落在以俗世烟火为棋盘的棋子，堪称绝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