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糖仰了仰头,放眼看了看广阔而平整的土地和正在劳作的人们,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他慢条斯理说:“怎么说呢,我也觉得申主任的那两句话离我们这土豆基地太远了,脱离了我们建土豆基地的宗旨,似乎八竿子就打不着。可郑支书的那个对联,我又感觉是发财心切,太露,太俗,好像不能登大雅之堂……喂,诸位领导,要不,我来两句冲劲儿大的,喊两个口号……行不行?”
金二糖真要来两句,秃头老钟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
你们都来两句,我这个公司一把手要是不来两句,那不说明我没水平吗?
可自己来两句吧,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恰当的内容。
这大门又耸立在省级公路上,是要经千人万人的眼睛的,要是弄两句不着边际的话,那不要遭众人的耻笑吗?这事儿要慎重,不得马虎!
金二糖见秃头老钟好一会儿不吭声,他便收住话不往下说了,也沉默下来。
那个拿笔的工人倒急了,他愣头愣脑地说:“喂,领导们,你们快作出决定吧!这个大彩门我们已经忙碌了好几天了,下材料、运到这地里来、架框架……用了好几个工了呢,要是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就不划算了,不赚钱了。”
秃头老钟看了一眼金二糖,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了,他催促说:“喂,金经理,你卖的什么关子啊,怎么说一半留一半啊?什么口号,你说出让大家见识见识呀,大家都等着听你说哩!”
金二糖笑了笑说:“嘿嘿,我不像申主任是摇笔杆子的,说得不对,你们可别笑话我啊!”看了看大家说,“要依我的,别七琢磨八考虑了,就写上这两句话算球了。”
秃头老钟说:“好,你快说。”
金二糖咳嗽一声说:“左边是:让基地变金矿;右边是:让土地生金蛋!”
大家一听,还真没人笑话,可都闭上了嘴巴,半天没有出声。
连看热闹的几个农民也没有说话,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起来了,几个人都一动不动的,像几尊塑雕,个个看着金二糖,就像看怪物。
金二糖一看这阵势,吃了一惊,心骤然一缩,我的个老天啦,难道我说的这话刺激到了他们的神经了,怎么一下子都目瞪口呆了呀?
正当金二糖不知如何是好时,秃头老钟突然走近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瞪大眼睛说:“喂,我还没看出来呢,你这文字水平,你应该到总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去。你还谦虚个什么,半天还舍不得说出来呢!依我看,你看这两句话,既含蓄又贴切,你说的是种土豆和让农民发财的事,可在你那两句话里看不到那几个字。”他看看一直不插言的龚玉贤说,“喂,龚经理,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给我们拿拿主意。”
没想到那龚玉贤笑笑说:“嘿嘿,我们和别人合作建土豆基地,还从来没有帮人家建过这种门呢,嘻,究竟写什么好,我也拿不定主意。”
秃头老钟看了看郑世雄。
郑世雄连忙说:“嘿,我也认为金经理说的这两句好,有激情,有战斗力,不像我说的‘来财’呀,‘聚宝’呀,那么直接,那么俗气。”
秃头老钟又看看曹金宝。
曹金宝犹豫了一下说:“嘿嘿,我也觉得金经理说得好,那两句话,读得顺口,又好记。”
秃头老钟又看看申主任,申主任脸红了。
他吞吞吐吐地说:“金……经理那两句话,嗯,怎么说呢,好是好,短小精悍,通俗易懂……不过,这个……政策性不是太突出……但,比郑支书的那两句话要含蓄一些……”
申主任东扯西拉一阵,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说的是什么意思。
龚玉贤笑笑说:“我觉得金经理的那两句较为合适,说出了农民的心里话,要是真把这基地变成‘金矿’了,那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了,要是土地能生出金蛋了,那也是蛋孵鸡,鸡生蛋,循环不止……”
大多数人支持,金二糖却显得谦虚起来。
他笑笑说:“嘿嘿,这两句话其实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捡的现存的。”看看那个龚玉贤又说,“那句‘让土地生金蛋’,是龚经理他们华鑫集团的口号。那句‘让基地变金矿’,是我在田里听种土豆的农民们说的。这两句口号,就像作家写小说,是源于生活,来自于人们的生产劳动之中。”
金二糖这时就像作家在谈自己的创作体会。
秃头老钟充分讲了民主,该是他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他决定就采用金二糖说的这两句口号,但他不想原原本本的照搬。自己现在是黄家集镇农贸公司的一把手呢,得把这两句话改改,不然,别人就要说你当领导的没水平了。
秃头老钟想了想,突然找到了突破口,有了主意。
他从那个工人的手里拿过笔和纸,唰唰唰,在那纸上写了那两句话。
他眯上眼睛看了看那两行字,还在嘴里轻轻念了念,心里一喜,他发现一句添上一个“成”字,一句添上一个“出”字,自己既动手修改了,这两句话的意思并没变。
于是,他笑着说:“我看这样,左边写上:让基地变成金矿;右边写上:让土地生出金蛋!在金经理说的那两句的基础上,嘿,多了两个字,你们看看,看怎么样?”
申主任从秃头老钟手里拿那张纸看了看,也不说没政策性了,立即伸出大拇指说:“好,现在这两句话才算完美了!”
好像金二糖说的那两句话缺胳膊少腿似的,申主任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继续说:“喂,钟经理,别看您一句话里只添了一个字,可这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呢!金经理说‘让基地变金矿’,这只能说明是愿望,是在求变之中,还没变成现实,秃头老钟加了一个‘成’字,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就是达到目的变成‘金矿’了。那句‘让土地生金蛋’也是一样,金经理的那个‘金蛋’只是在生,说句不好听的,也许还会胎死腹中呢……喂,现在只添上了一个‘出’字,那就说明‘金蛋’已经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