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映照,万物生辉。
“毒火”长刀所指,正是举着李世断手的那个士卒。
公孙屹音如洪钟,令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就是混入潼关城,制造所有命案的真凶......。”
那士卒始料未及,一对鼠目,紧盯着公孙屹,面色已十分难看。
“泰山将军”谢文正,脸上显出一丝惊疑。
“他?可是他并不是李世。”
“对,他不是李世。”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杀人反叛的是李世和沈娘娘,为什么又会是这个小卒?”
“就因为是他,将那些事,嫁祸到了李世和沈大帅身上。”
“李世已经死了,沈娘娘还未寻到,公孙大人这么说,可有证据?”
“证据就是那只断手。”
李世的断手,还被那士卒高高地举在空中,却没有鲜血滴落。
其余和这人站在一起的黄岐府士卒,迅速将这人包围起来,一人举刀,两人赤手空拳。
“哦,那只断手,就是证据?”
谢文正实在想不到,公孙屹会将士卒斩断的断手,作为指正真凶的证据。
“这只手难道不是李世的?”
“这只手是不是李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手里原本握着一样东西,只有想得到这件东西的人,才会注意到......,才会第一时间将这只手斩断......。”
手慢慢垂了下来。
那小卒明显又添了几分惊讶,赶忙将断手掷于地上。
“总兵大人冤枉啊,这是小人查验李世有无诈死的无心之举,怎么就成了凶手?”
黑黝黝的断手,在沾满余烬的地上翻了几个滚,手心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谢文正也转头对公孙屹说道:
“公孙大人,这件事,还需要你来解释清楚。”
公孙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士卒。
“这恶人总算是露出了马脚,还得是这件东西,才能将他引出来。”
“哦,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一块圆形的玉石,刚才就抓在那只手里,现在已经不见了。”
谢文正倒没注意到,先前李世手里是否还有东西,只是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哦,一块圆形玉石?现在已经不见了?公孙大人又要如何取证?”
公孙屹“毒火”长刀点地,回答得斩钉截铁。
“无需取证,包围这恶人的士卒们,就是人证。”
和那个士卒一起上前查验李世尸身的,还有另外三名黄岐府的人,此时都严阵以待,围着那人。
“看来这恶人已经将手里面的东西给取走了,只要让人在他身上搜一搜,就能找到那样东西......。”
公孙屹话音未落,已有一个举着长刀的士卒,踏前一步,就要去抓中央被称作恶人的衣衫。
恶人却一个灵巧的转身,避了开去。
“总兵大人冤枉啊,小人的确不知道为何要被怀疑?”
谢文正也觉得十分牵强,提醒道:
“公孙大人,他们可都是你的手下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自己的人成了真凶,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公孙屹当然清楚谢文正这句话的言下之意,点头答道:
“老将军说得对,包围他的人,的确都是我的人......,接下来,就请老将军看看,这个恶人是如何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吧。”
使长刀的士卒对刚才的一抓成空,仿佛早有所料,再次踏步上前,举刀就砍。
恶人不得已,只好往另一边躲避。
那边靠得近的另一个士卒,生得五大三粗,迅速形成合围。
他黄岐府军服的披风下面,还裹着厚重的铁甲,此时也张开双臂,往恶人双肩抱去。
恶人进退维谷,却仍不想被擒住,双掌往身前阻拦士卒的胸口击去。
“啪”。
沉重的掌力,将那名士卒击飞,一身铁甲,碎落满地。
长刀再斩,力劈华山。
“当”。
恶人手中已有宝剑,向上招架,将长刀磕飞。
从这两下打斗的招式,在场所有人都看了出来,这个被指正的恶人,功夫的确不弱。
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这恶人口中仍在不停地喊着“冤枉”。
当然,包围他的黄岐府士卒中,还有第三人没有出手,这个人不但没有出手,反而从怀里摸出来一面圆形玉石,高高举起。
“总兵大人,你说的那样东西,可在这里?”
玉石光滑如镜,碧绿如玺,正是“幻境魔纲”。
恶人突见玉石,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连忙往怀里摸去。
“你,你怎么身上会有......?”
他从怀中也摸出来一面玉石,却漆黑如墨,表有瑕疵。
恶人不再喊“冤枉”,身形快如鬼魅,五指成爪,往第三个士卒手上抓去。
第三人不闪不避,一拳击出,带着红芒。
“轰”
拳掌相交,风浪大作。
两人各退一步。
“你是李世?”
恶人以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第三人,又立即变得惊恐万分。
他迅速转身,朝谢文正喊道:
“大人,他才是李世,他是反贼,快叫人将他拿住啊......。”
“住口,司徒栾,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伏法认罪吗?”
第三人将脸上易容伪装除去,赫然真是李世站在场中。
骤见李世现身,谢文正周边的武将们全部炸开了锅,尤其是江镇海和银爷,齐刷刷将兵器拿在手里,立马就要上前拿人。
谢文正却摆了摆手。
“各位先不要妄动,等李世把这出戏演完,我们再做定夺。”
听到“泰山将军”的发话,激动的人群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李世上前一步。
“司徒栾,你和同伙先是杀了余震白,杀了黄尚书与九把刀,再捉走沈梦与慕容妹妹,趁我不在城中时,还在继续杀人,题下反诗,并将所有罪名都嫁祸到我的头上,只是为了得到这块玉石?”
司徒栾此时才终于确定,他刚刚从断手上取得的东西,不过是一件赝品,是李世引诱他现身的诱饵。
不过司徒栾还并未死心,因为就算李世将他诱了出来,依旧没有证据证明,李世说的话就是对的。
他仍想让在场众人,将李世列为头号犯人。
“各位大人,李世反叛之实,不容置疑,大人不要听信这厮的一派胡言啊,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啊......。”
李世看着司徒栾,不住摇头。
“司徒栾,你冒充黄岐府的士卒,百密一疏,怎么脚上还穿着清风观的布鞋?”
司徒栾本能地朝脚上看去,缩了一下。
他还未加辩解,就看见人群中,扶出来一位身受重伤的中年道士。
“司徒栾,你冒充雷有同,骗了恩师,在内城对我们痛下杀手,犯下滔天罪行,还想狡辩吗?”
司徒栾定睛一看,人群中那个中年道士,竟然是已被他打下城楼的粗茶道长。
“不可能,不可能,你左胸被刺穿,怎么还会活着?”
粗茶道长无法直立,被轻轻放在地上,缓缓说道:
“司徒栾,你难道忘了,我心脏位置异于常人?”
司徒栾仍是疑惑不解。
“可是你还明明从楼上摔了下去?”
粗茶道长气愤地答道:
“你忘了落花神掌吗?我在跌落的瞬间,靠打出落花神掌的引力,减缓了下落之势,这才有幸活了下来,才有幸当众揭发你的恶行。”
“哗,原来如此......。”
“真凶竟然是他......。”
人群中又发出了嘈杂的议论之声。
司徒栾心道:
“若不是这把大火烧得跟真的一样,若不是我见那尸身还握着一块玉石,他们还真的无法将我给引出来......。”
此时远处的包围圈,突然出现了一道笛音,刺耳异常。
司徒栾见还有人证——粗茶道长现身,自己无论如何也狡辩不了,听到笛音接应,只能出手。
他将腰藏剑插回,双掌上举,举目扬眉。
“好个李世,好个公孙屹,没想到你们居然联手做局,这次算你们赢了,但老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区区这些人马,难道还拦得住我吗?”
说完,司徒栾双掌“啪啪”两声,往空中打出两朵烟花,绚烂夺目。
烟花如梦,奇毒无比。
场上包围圈已有人影倒下。
“不好,这恶人施毒,大家快散开。”
司徒栾借着烟花毒雾,一个箭步,已来到粗茶道长身前,又是一掌击落。
“上次你没死,看你这次还怎么幸免?”
“轰”。
司徒栾的肉掌,打在一面光圈护盾之上,奇痛无比,整个人向外倒飞。
雷有同刚好站在粗茶道长身旁,及时发出地藏神功,急退来敌。
司徒栾见还有高手在侧,自己已然处于下风,如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便不再停留,一溜烟往人群钻入。
“还想逃?哪里走?”
这一次,李世早有准备,岂容司徒栾轻易逃掉?
雷有同听见李世说,司徒栾抓走了慕容缘,也紧跟着追了过去。
烟花散尽,场上早没了几人身影。
公孙屹对谢文正说道:
“将军放心,李世同我保证过,只要这些恶人现身,我们的部队不加干预的话,他就一定能将这些恶人绳之于法。”
谢文正叹了一口气。
“果然都是高手啊......。”
他转身对公孙屹问道:
“看来,总兵大人,你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公孙屹不敢隐瞒,连忙拱手。
“回将军,属下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这样就无法将真凶给引出来......。”
谢文正继续问道:
“可是,你怎么确保真凶一定会去检验李世尸身,还会砍下断手?”
公孙屹答道:
“因为派去验尸的人,都是我安排好了的人,却偏偏多了一人出来,将军您觉得这多出来的一人,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哦,多了一人?那么其他几人是?”
谢文正这才往包围司徒栾的剩下两人望去。
谢文正终于认出,那个一开始用长刀将司徒栾逼退的小卒,竟然是公孙屹的长子公孙虎。
散落在地的铠甲旁,也窜出来一人,朝公孙屹复命。
“大人,属下还好不辱使命,总算是将那恶人,逼得出了手。”
这人失去铠甲,身材远没有刚才那般肥胖,竟然是已经消失了好久的黄岐府近卫教头高梁平。
他借助一身重锴,练就了金蝉脱壳的功夫,虽在匈奴大营被两个少林叛僧拿住,也总算捡回一条性命,得李世所救,再立一功。
谢文正这才对公孙屹佩服有嘉。
“原来去验尸的人,都是总兵大人安排好的,难怪一下子就将女干细给揪了出来......,你的这个交代,真是可以......。”
公孙屹却连连摆手。
“大人过誉了,这一切......,属下都是听从李世的安排啊......。”
谢文正听了,面露喜色,一闪而过。
“哦,李世,你可说说,他究竟做了怎样的安排?这一场大火,真是一出好戏啊。孤楼既然是寻花问柳的场所,我猜想,地下一定藏有密道通往他处吧?”
公孙屹点头答道:
“大人所料不差,在孤楼倒塌前,李世已在他处暂避,等属下再带人进去搜寻时,他便身穿我黄岐府的军服,跟在我身边了。楼中那个水晶棺材里面,早就准备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也是我用长刀将它挑出来的。尸体手里裹着一块假的玉石,就是要引诱真凶前来验尸。”
谢文正面带微笑地补充道:
“哦,结果这真凶还自作聪明地将那只手给砍了下来,一下子倒成了众矢之的,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公孙屹再次拱手。
“也全靠大人英明,给李世留足了时间。这些的安排纯属迫不得已,李世在火中的突围,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过不那样,也不能让真凶中计。”
谢文正将手上还拿着的布条收回怀里,对公孙屹也抱了抱拳。
“如此,我就向圣上复命,静待尔等捉住真凶的佳音了。”
说完,他便勒转马头,带着征西大军往城南而去。
一边走,谢文正一边想着:
“好个差一寸,李世借着布条,已经向我传达了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谋反,欲取我之性命,易如反掌。不过这一次,我也赌对了,如果不把李世逼入绝境,他就不能将真正的恶人给揪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