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3号矿区不大,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不算多,所以家家户户基本都有来往,街坊邻居们相亲相爱,没有闹过什么大矛盾。
盘阳族血统的人口数量在三大血统里占比是最少的。
身为盘阳族的格娅,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熟悉,在这个本来就不大的矿区里就不显得稀奇了。
再加上她叔叔是这个矿区最大的管理者,所以格娅出门时经常会得到邻里的关照。
有的确实是出于情意,但那些意图讨好他的上司给自己走走后门的人也不在少数,而格娅打老远就能“闻出”那些人的腐败气息,因为格娅最讨厌的就是阿谀奉承,她不喜欢虚伪的人。
丰收日虽然快要结束了,但是整个矿区的节日气氛依然不减,在日光机的映射下,一代又一代的壳洛谷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个地底世界。
走在为丰收日精心装饰的五彩缤纷的街道上,乍一看,也不亚于祖先们在朝阳下的喜庆生活,当然,前提是没有战争的那些日子。
格娅这时候可没功夫感受这热闹的街景,她跑着来到淘换酒馆,刚进门就看到一侧墙角的两个醉汉正在打骂。
身材壮硕的那位像拉起一条柔软的床单一样拽着瘦小的另一位醉汉,边捶打着边骂道:“你个混蛋,亏我还把你当兄弟,玩个骰子你还耍诈,明明输给我5杯苦藤酒,怎么就变成你赢了,啊?!之前输给你足足5个弥索,那可是我上百天的工资,我看都是你在搞鬼,我今天要打死你!”……
大家早就对这些工人之间醉酒打闹习以为常了。
而酒馆另一侧,两个身材曼妙、穿着暴露的妓女正围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干瘪男人。
只见他一只手放在被半透明裙子紧裹的圆润翘臀上,不停拨弄着这个妓女富有弹性的屁股。
另一只手拽着他怀里那个妓女的头发,痴迷的亲吻着。
从妓女们嘴里流露出的娇弱喘息和另一头酒鬼们喋喋不休的谩骂,让这个矿区唯一的消遣场所多了几分别样“奢靡”。
格娅若无其事的快步来到淘换酒馆老板面前,和眼前这个憨厚的中年男子相视而笑后,把装满兑换物的袋子摊开在她和酒馆老板之间的吧台上。
还没等她开口,酒馆老板便说道:“行啊,格娅,兑换物这么快就凑齐啦,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老板老板,快一点嘛,伙伴们都在等我呢!”格娅急得在原地踮着脚,仿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
“不要着急,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酒馆老板不紧不慢的翻看着格娅的10件兑换物,随手拿起一个奇怪的粘土手办,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格娅一本正经的回答:“蘑菇,我自己捏的蘑菇!”
酒馆老板抬了抬眉毛,接着问:“那这个呢?”
“书签,珍贵的收藏品!”格娅充满期待的望着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格娅,随后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展开在格娅面前,一把崭新的低压电击枪闪亮登场。
“哇!”格娅兴奋的从盒子里拿出电击枪,上下左右欣赏着。
“那是弱电版的,不过也不能冲着人哦。那这些兑换物我就收下啦!”酒馆老板微笑着看着格娅。
格娅把电击枪放回盒子,装进自己的小背包里。
然后她向酒馆老板行起了叩门揖礼:右手轻轻抬起,握拳,食指隆起,看起来像是敲门的手势,男性将手举过头顶,女性将手抵在额头,随后鞠躬行礼。
如果受礼者官职、声望或是年龄高于施礼者,只需将右手手掌轻轻接触施礼者的右手即可;如果双方平等,或是自谦,也可以做与施礼者同样的动作。
叩门揖礼表达的是感谢,尊重,服从,这是古礼,但依然保留至今,虽然像这样的偏远矿区,忙于生计的人们已经很少在意这些礼数了。
酒馆老板高兴的笑出了声,他拍了拍格娅行礼的手,开心的说道:“哈哈哈!这是罗伯教你的吧,好了,快去准备小智的成人礼吧!”
“谢谢老板!”格娅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但是酒馆老板忽然叫住了她,表情严肃的说:“你们千万不能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上次帮你们偷跑出去,我差点被你叔叔骂死。虽然咱们矿区周围很少有硅人士兵过来巡视,但万一遇到那些奇怪的原体先民,也是很危险的!”
格娅沉思片刻,接着漫不经心的答应着:“知道啦,老板。”
格娅匆忙离开淘换酒馆,她和几个伙伴约好在矿区安全管理中心见面。
在负责管理合法出入矿区的霍姆利斯那里登记神经手环,记录出行人的实时定位从而确保安全,因为成人礼要到矿区围墙外不远处的霓虹树林中举行。
成人礼的仪式虽然在很多像矿区这样落后的地方有所简化,但在霓虹树下被吟游诗人喻为“投丝问香”的仪式依旧保留,这是祖辈们留下的传统。
当然在这帮孩子们眼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去到矿区外面玩耍了。
此时格娅最要好的三个伙伴都已经在安全中心门口等的不耐烦了。
“生日快乐,小智,去给你准备小惊喜所以晚了一点。”格娅撇着嘴说。
小智笑着说:“哈哈…谢谢,我们还以为你又被罗伯叔叔锁在家里了呢。”
“呵…差一点吧。”格娅挑了挑眉毛,然后和一旁梳着扭博辫的岩族血统女孩劳拉打了个招呼:“嗨…劳拉,期待你做的好吃的。哦对了,刚才在淘换酒馆好像看到你老爸了。”
劳拉摆了摆手,苦笑着说:“诶诶,别提那个讨厌鬼。”
一旁带着护目镜的刺猬头男孩提兹说道:“格娅,你今天打扮的挺漂亮呀!”
“哈哈,是吗?谢谢啦!”格娅开心的转了个圈回应着。
“走吧,登记完手环我们就出发。”小智带着几个伙伴来到了管理员霍姆利斯面前。
霍姆利斯笑呵呵的问了问小智未来游学的打算,几个人登记好手环,便走出了矿区。
霓虹树林距离矿区虽然不太远,但第二代日光机太过陈旧,渐弱的光线早被厚厚的粉紫色霓虹树叶挡住了,还好这个地底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可以散发五彩光芒的菌子。
生长在类似矿区这样偏干燥的区域,看起来圆圆胖胖或根茎粗壮的蘑菇,会发出暖色调的光;相反,越潮湿的地方,蘑菇就越瘦小,光的颜色也会偏向冷色。
人类在地底大迁徙时期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从地表带回多少曾经的物种,但霓虹树是为数不多的被带进来的地表植物。
从古至今,有太多用科学也无法解释的自然之谜,即使是数百年前,人类曾获得过外来文明科技的指引。
就像这成人礼的仪式一样,人们会在自己10周岁那天,把自己的头发以及写下的人生愿望一同放进掌心大小的球形胶囊中,将其抛向长在霓虹树干上盛开着的绿色花朵。
人们把这美丽的花朵称之为壳萝花,古人也曾称它为谷神之种。
壳萝花分泌的树胶会粘住飞来的胶囊,紧接着花朵会将其包裹并“吃掉”。
这朵壳萝花随后便会凋零,从那里会长出一根藤条,伴随这个人的一生慢慢成长直至死去,这根藤条最终也会扎进土里。
而巧合的是,二者前后不会相差几天,无一例外。
所以,霓虹树林不仅是每个人举行成人礼的圣地,同样也是每个人离开人世,和自己的愿望一同入葬的陵园。
时至今日,多少崇尚科学的人们无不被这命运之藤的奥秘所折服。
伙伴们围坐在小智抛中愿望胶囊的地方。
他们双手合十,抬着头,安静的注视着壳萝花的花瓣慢慢包裹着小智的愿望胶囊。
“嘿,小智,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啊?”提兹用肩膀顶了顶身旁的小智。
对面的格娅和劳拉异口同声道:“闭嘴,提兹。”
提兹无奈的上下挪动着合十的双手,几个人继续观察着壳萝花,直到成人礼的仪式完成。
小智做了个深呼吸,微笑着说:“你们知道的,我是被孤儿院送来矿区寄养的孩子,也没人教过我成人礼该说些什么。那就祈祷我的愿望可以早点实现吧!”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看到格娅打开了背包,大家心领神会,纷纷把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了小智。
小智边说着“谢谢”边打开朋友们送的礼物,高兴的合不拢嘴:“哈哈…鼠曲角,这是我最爱吃的。”
劳拉自豪的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快尝尝甜不甜。”
接着,小智拿出格娅送的电击枪,兴奋的站了起来:“电击枪!还是最新款的,哈哈哈!谢谢格娅!”
几个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提兹嚷嚷着要看小智手里的电击枪,格娅看着开心的小智,问道:“你想好要去哪儿游学了吗?”
小智边跟提兹夺着电击枪,边回头看着格娅,说:“啊?你说我吗?鸣山郡的能源工程学院,学习能源开采,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矿工了!你呢?”
“我想学艺术,但是没想好去哪个地方学。”格娅羞涩的移开视线,但又不知道眼睛看向哪里。
她知道身边的伙伴们以后都要各奔东西,总有些话,想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智说:“小智…”
她忽然慌了,因为想告诉小智的心里话太多了,脑子里好像涌出了一篇上万字的论文,一篇关于爱情的论文。
“你给我传的那部有声小说还挺有意思的……”格娅搪塞了过去,可能是因为劳拉和提兹在身边,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是她又不甘心,今天是小智的成人礼,格娅想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个生日里,说一些只想告诉小智的话。
“我…”格娅鼓起勇气,准备把憋了很久的那句话说出来。
“提兹,拿来吧你。啊?格娅,你在和我说话吗?”小智从提兹手里抢回自己的生日礼物,走到格娅身边。
球形灯菇散发着暖暖的光芒,映在他们稚嫩的脸上,格娅望着自己眼前这个青涩少年,似乎除了灯菇的微光在小智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其余的她都无暇看到了。
“我…我…我们去上次那个山洞吧!”格娅像是一个刚被吹鼓的气球,又瞬间漏了气。
“好啊!好啊!”大家听到这个提议,都跃跃欲试。
可格娅知道,自己只是如同今天早间那个短路的神经手环一样,嘴上不听使唤了而已。
与此同时,靠在雷达监控室沙发上的霍姆利斯,一边喝着红茸茶,一边确认屏幕上的亮点是否都在绿色安全界线内活动。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张螺泌纸(用某种蜗牛的分泌物合成的纸张),说道:“霍姆,这个人是临时加在我们的来访名单上的,有点可疑,你看一下。”
霍姆利斯看了一眼名单上被圈出来的人名,站起身对那名工作人员说道:“走,跟我去档案室查查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的出入境记录。”
而此时监控雷达上的四个亮点几乎聚成了一个,在霓虹树林静止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