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王玄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一片不见五指也看不到边的空洞黑暗里,他看见一个无比庞大的影子,巨大却影影绰绰。
那无边无尽的暗影之力,还有微微闪烁的暗影魔光从无边黑暗里依稀映衬出那仿佛行星一样看不到头的轮廓,
让他立刻感觉到那充满压迫、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那双巨大的仿佛漩涡的眼睛看着他,
用无声的感受和思绪向他交流。
接着,他便看到坠落的火流星,落向一片黑暗的森林。
然后是燃烧的、被毁灭的宅邸,
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洞穿,豁口中散发着暗影和烈焰的光芒。
死者再次站起,成为空洞的行尸走肉。红色的、身形瘦小的恶魔怪物从摇晃的烈焰和烈焰投下的阴影中跳出。
原本就破败的宅邸,变成了可怖的鬼屋。
接着,在黑暗森林的大道上,有一群黑色的骑士在飞奔。
黑色的斗篷和兜帽下看不见身躯和面庞,黑色的马匹也似乎没有生命。撞见它们的路人被残忍杀害,手里的油灯跌落在地。
最后,在无边的黑暗中涌现出一片烈焰,其中出现一个燃烧的巨大红色身影。它有着长长的角,龙和蜥蜴一般的身躯,眼和口中喷吐着火光,在黑暗中咆哮、怒吼,仿佛在与黑暗搏斗一般。
忽然,它似乎察觉到了王玄的存在,发光的双眼瞥过来:
“很好,一个灵魂。来吧,帮助我,你会获得奖励的……”
……
清晨,大家早早醒来,收拾营地,熄灭篝火,然后出发。尽管出发的很早,但回到驿站旅馆时,上午已经过了一大半。
在交割了任务物品,并说服治安所的卫兵相信恐狼的威胁已经消失后,王玄和格雷一行分配了任务的赏金。
不用多说,王玄自然是分得了大头。
他婉拒了格雷等人的挽留,但也还是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格雷也直言他其实知道王玄是不可能和他们一起冒险的。
实际上,他也知道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王玄这样走运的人终究是要走上一条和他们不同的冒险之路。
不过,他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于是双方分道扬镳。王玄和安娜斯特拉即刻启程前往阳光林地镇,安娜斯特拉自然是骑她的奎尔萨拉斯军马在王国大道上奔驰。
而王玄则化身猎隼,很快便消失在西边的天空。
其实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化身渡鸦后停在安娜斯特拉的肩头,这样既不至于给战马增加负担,又不至于把安娜斯特拉抛下。
但安娜斯特拉表示她并不介意“被抛下”。
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或者有任何不被抛下的感觉。
想来也对,毕竟她是在追寻启示和命运的女战士,而不是什么被骑士保护和护送的女士,已经一个人孤身走了那么远了。
何况在成为法师和圣光牧师之后,她经历过的风险、完成过的任务、餐风露宿的日子和砸过的脑袋恐怕比王玄还多。
未来路上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于是王玄便展翅高飞,大致顺着王国大道向西飞行。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灿烂,窿照着碧绿的海洋一般无垠的森林与大地。
乘着高风,凭着“鹰眼”,
王玄甚至能一直看到遥远东北方赤脊山脉的雪山,以及北方那片被俗称为北艾尔文山脉的赤脊山往西延伸的支脉,
还有藏在北艾尔文山中的北郡山谷,以及远在石碑山谷中,如同镶嵌在森林大地上的一枚巨大锆石相连一般的石碑湖。
而往南,越过青翠广阔的艾尔文森林,可以看到天边有一线被黑暗笼罩的巨大森林,就像是艾尔文森林的黑暗孪生兄弟一般。
但在这两片森林之间,还隐隐约约有一片在大地上和森林中蜿蜒,在阳光下清澈发光的宽阔长带,一片巨大的银蛇和长龙。还有许多波光粼粼的支流,从南或从北蜿蜒穿过森林,向它汇聚而去。
那就是纳菲瑞提河了。
而在西南方向,纳菲瑞提河的另一边,黑暗的暮色森林里有一片孤零零的突兀耸起,并不高峻却环抱宽阔的环形山岭。
其中有一颗巨大的、比周围山岭还要高的仿佛山一样的树。
它,连同周围的环形山岭,高高的高过周围笼罩着暮色森林的黑暗,如同一片苍翠的云山,又如一片云海之上的苍翠陆地。
不用多言,那就是黎明森林了。
至于王国大道,则在下方的森林里时隐时现,逶迤蜿蜒。一路上点缀着驿站客栈,通过森林里的道路连接着一处处村庄农场。
道路上不时还有着小小的人影和车马,
在鹰眼看来丝毫毕现、历历在目,让王玄想起以前玩模拟经营和城市建造类游戏时,用上帝视角观看地图上的小人一般。
徜徉在高空,乘着舒爽的劲风,纯净的阳光从无垠晴空上洒下,沐浴全身、照进眼底。森林、大地、巍峨远山、碧水蓝天——
瑰丽梦幻的无垠天地,现世难见的无限风光都纳入眼中。
王玄不禁觉得,也许这一刻,才是他穿越而来的最大意义。
顺着大道的方向,往西偏南飞行。以猎隼的速度,两个小时后便进入了阳光郡的地界,而南边的暮色森林也渐渐靠近。
那股黑暗的气息,隔着如此之远,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依稀传来。
他几乎都可以看见纳菲瑞提河对岸,那沿着河岸尚且有一些阳光进入的高大茂密森林里,游荡着邪恶的巨型蜘蛛和狼的身影。
很快,前方森林里一座孤零零突起的山丘上,有一座高大的石砌蓝顶白塔。强大的魔力气息,从那塔里远远传来。
很显然,那就是艾尔文森林著名地标——阿祖拉之塔了。
从山丘和阿祖拉之塔再往西南,
可见森林里有一片开阔敞亮的空地,林间空地上,数条道路的交汇处,坐落着一座繁荣的镇子——那就是阳光林地镇。
远远看去,比起东谷镇,阳光林地镇有一种更“崭新”的感觉。毕竟,这个城镇完全是在战后从一片废墟和平地上重建的。
还有有一条道路从镇子向南,穿过森林到达不远的河边。
那里有一座跨河的长长廊桥,一座渡口,和环绕着渡口与桥头而坐落的村子——或者说,一片连村庄都算不上的房舍和农庄。
以及最重要的,一座哨塔和营地。
而在河与长桥的对面,就是暮色森林了。
最后的阳光落在长桥的另一头,就像是黑暗的入口一般。
王玄从这个距离和高度,向河对岸的森林里看去,试图寻找昨夜火流星坠落的地方,或者说,从现场散发的任何气息与痕迹。
果然,从空中他捕捉到了一丝狂乱黑暗的气息。
但不同于邪能或笼罩着暮色森林的黑暗,也不同于之前在洞穴里的裂隙所泄露出来的混乱魔力,也不完全同于暗影的气息,
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在里面,就好像之前裂隙所散发的混乱魔力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从未在艾泽拉斯感受到过。
又来?
艾泽拉斯的世界障壁已经被渗透得如此千疮百孔了吗?
这次来的又是哪位新面孔,还是老熟人?
虽然心里这样吐槽,但王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心情。
流星坠落的动静这么大,无论落下来的东西,还是被它吸引而来的一些东西,应该都不是他这个段位惹得起的。
好在流星昨晚才落下,无论它吸引了什么居心叵测的大反派,应该都没有那么快赶到。就连巫师圣殿的法师都不可能这么快……
但唯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阿祖拉之塔的大法师——
塞欧克瑞图斯,或者说,忒奥克里托斯。
那么,与其先一头扎进阳光林地镇,不如先去拜访一下这位据说脾气有些古怪的法师,看看他对这件事有什么发现或看法。
如果有可能的话,取得他的支持和帮助。
王玄飞过那高耸的、像是一把插在地上的巨大权杖般的蓝顶白塔,然后一头扎进了不太远也不太近的森林里。
今天天气晴朗明媚,阳光透过艾尔文巨树那云和天空中的小岛一般的冠盖,还有林间氤氲的水汽,洒下千丝万缕、斑驳摇曳的光。
照在青草萋萋、散落着五彩花丛和啾啾虫鸟的林中。
王玄花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才从降落地点走到法师塔所在的那座山丘下,倒不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变形魔法,只不过是……
变成猎隼飞行的时间太久了,模糊了对人类脚力的判断。
和游戏里的那座孤零零的塔不同,这座白塔脚下的山丘、乃至山丘脚下周围,被两道白墙圈起,变成一片巨大的庭院。
透过铁艺围墙栅栏和围墙顶部看去,山坡上纵横着石砌步道、列柱走廊、藤架和花坛,一条宽阔的石砌台阶直通塔底。
甚至在庭院外,还有一圈宽阔的、被矮墙环绕分割的葡萄园和田地。一群诺姆在田地里忙碌着,打理着葡萄藤和田里的作物。
王玄沿着小路走过葡萄园和田地,向庭院正门走去。两旁在地里忙碌的诺姆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这时有一位穿着法袍的诺姆走来。
“抱歉,阿祖拉之塔不接待游客和冒险者参观,先生。”
那诺姆高声说道,神色平淡,似乎已无数次这样打发访客了。
“我不是游客,也不是来参观的,我是来找你的主人的。”
王玄说道。诺姆一耸肩道:
“这无法说服主人见你,你是这周第九十个这样说的人。”
“我是为了昨晚坠落在暮色森林的那颗火流星而来的。”
王玄礼貌的笑了笑道。诺姆干脆一摊手道:
“好吧,你这样说可是连最后一丝见到主人的可能性也给消除了。从昨晚流星落地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暴风城的法师和调查人员来找他了——他们直接群体传送过来!而你看起来连法师都不是。
主人特定叮嘱过,如果有人以‘调查坠落的流星’为由前来,但看起来又不是什么正经调查人员的,就全部都哄走!”
王玄闻言,面露一缕惊讶——
没想到暴风城和巫师圣殿的调查人员已经来过了。
不过也对,暴风城的大法师可是会群体传送的啊……
那么,来的都是哪些熟悉的名字和面孔呢?
这样想着,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巨塔。
然而他叹了口气,也一耸肩,然后对看门的诺姆说:
“那么你能帮我转达一下吗?我在前几天——也就是流星坠落之前,就在梦里看到了。我听闻过塞欧克瑞图斯大师的名声,所以决定在前往暮色森林追寻启示之前来拜访他。看在同样为了保护暴风王国和艾泽拉斯的份上,请他给我一些意见和忠告。”
诺姆犹豫了一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看来眼前这个冒险者没那么容易就打发走。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浑厚冷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让他上来吧。”
声音的源头就在附近,然而王玄并没有看到任何说话的人影,只是感觉到一股非常微弱的魔法波动。而诺姆听了这个声音,便立刻一改之前的态度,无奈的笑了笑对他说道:
“好吧,你打动了主人,随我来吧。”
诺姆转身向塔底的庭院走去,
王玄跟在一旁,特地放慢了脚步才不至于走到诺姆的前面。
只见庭院的黑色铁艺大门自动的在他前面打开,恬静优美、充满田园诗画之意的院落在他的眼前展开。
他跟着诺姆踏上登山的长阶——
为了照顾诺姆仆人们,阶梯的踏步高度做得很矮。而为了不走到带路的诺姆前面,他不得不一边四下环望,一边走一步便停一下。
而诺姆似乎对此已司空见惯了,毫不在意。
而王玄倒也不是完全在假装到处看——他确实对这座在游戏里很出名但同时又很神秘的法师塔很感兴趣。
阿祖拉之塔。
这里的大法师塞欧克瑞图斯被称为“阿祖拉的大法师”,而这里的诺姆仆众们则被称为“阿祖拉之仆”。
为了监视自己的对手——伊尔加拉之塔的黑法师莫甘斯,塞欧克瑞图斯制作了一个叫做“阿祖拉之眼”的魔法装置,让冒险者玩家们放在伊尔加拉之塔的脚下——这些都发生在《大灾变》之前。
他还给了他的同事塔诺斯一件魔法护手——“阿祖拉之手”,有关的故事发生在玻璃渣官方漫画《黑骑士》中。
此外,游戏里还有一件世界掉落的戒指——“阿祖拉的意志”。
但是,玻璃渣从未明确过“阿祖拉”到底是什么。
而大家根据所有的线索猜测,阿祖拉大概是某种善良的强大存在,与伊尔加拉之塔的“伊尔加拉”乃一对仇敌。
伊尔加拉致力于入侵和破坏艾泽拉斯,而阿祖拉则致力于保护。
或许塞欧克瑞图斯正是响应了阿祖拉的启示——而不完全是因为厌倦了肯瑞托和暴风城的官僚主义和琐碎斗争,
才脱离了肯瑞托和巫师圣殿,来到这里建造了阿祖拉之塔。
而与之相似也恰恰相反的,就是他的老对头、也是他当年在巫师圣殿的同僚——莫甘斯,则是因为被黑暗魔法所吸引,走上了邪恶巫师之路,才叛出巫师圣殿,逃亡到赤脊山里。
也许正是某个被称为“伊尔加拉”的黑暗存在,在莫甘斯堕入黑暗魔法的道路中给他黑暗的启示,加速了他的堕落。
……心里怀着种种想法和回忆,很快,他跟着诺姆走过长阶,来到山丘顶部的高塔脚下,眼前就是高塔基座裙楼的石砌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