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盼弟和引弟特别的怕黑,一到天刚刚黑下来,就会赶紧锁上门,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夜色里的怪物从缝隙里发现她们并钻进来吞噬掉她们。而这一段步行将近快两个多小时的四周灰蒙蒙一片的山路,引弟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头也不回地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了那个充满幸福的熟悉的小院,躺在血泊中,也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幸好送医及时,孩子算是保住了。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加之长时间行走在重重山路颠簸劳累,医嘱要求静卧调养,才可以转危为安。
盼弟母亲就给引弟说,“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想吃啥喝啥给妈说,妈给你做。”
“狗日的福生子我就看不是个攒劲的人,狗日的他那妖精妈也真不是个好东西。且看着怎么收拾她!”盼弟父亲看着面容枯萎的引弟,气得直跺脚,便破口大骂。
“咱日子虽过得不富裕,但再怎么说也没让孩子们受什么大罪。这帮狗东西还是个人吗?他不来接,你就住下不回去了。”
“就算他来接,你也住下不回去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引弟就在娘家住下了。每天母亲都换着花样给姐姐做好吃的,但是她依旧孕吐不断,吃了吐,吐了吃,脸色蜡黄蜡黄的。这还是半年前那个皮肤黝黑脸庞红彤彤的姑娘吗?日子就这样熬着熬着一天天的熬过去了。
转眼七八个月过去了,引弟直到快要临盆了也没见到姐夫福生来接姐姐回家去的人影。
话说自第二天姐夫发现不见了姐姐的踪影,就问他母亲:
“妈,引弟咋不见了?你看见她去哪儿了吗”
“自己的婆姨去哪了自己不知道,问我,我能给你变出来?”
“妈,真得不见好一会了。是不是回娘家了?我看她的包包不见了。”
“这才结婚多久就回娘家,回就回去吧!让她娘家妈伺候去。别惯着她!等些日子自己就回来了。”
又一个寒冬腊月过了不久,就在大地和柳树渐渐苏醒的空档里,几声婴儿的啼叫声响彻四野,仿佛在宣告者一个塬野女孩真正的逝去,从此一个被冠以“母亲”的沉重的皇冠便压在引弟的头上了。冥冥中那个飞出塬野外的梦似乎被一层一层的黄土掩埋了。还没有读懂婚姻是什么的她,又被这神圣的使命灌了铅,从此怕是想飞都难了。
父亲虽然起初骂骂咧咧,但是这么久了都没见女婿的影子,心理既是恼怒又是担忧。便让三婶带了话过去,“她三婶,你家这娃她舅舅舅妈也是没礼数,孩子们过不下去了,最后也要有个啥法说么?不行的话就这么断了算了。我家的女子我们养。”
“她叔,你听我说,这事确实是他们做得太差劲,我也是很生气。”
果然是自媳妇出走后,福生敢怒不敢言,没有母亲的放话他也不敢来接。摊上那样的母亲,真是无奈无助,只要他一提去接媳妇回来的话,他那妖精似的妈就寻死觅活,一点也不作假,有一次真是喝了几口敌敌畏被及时救活了。从此,福生彻底摆烂了,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命,就当没娶过媳妇吧”。
等到三婶亲自上门交涉时,那母夜叉似的没有一点礼数的弟媳还是满口歪理,咄咄逼人的样子。三婶无奈地告别了他那一棍子都打不出来个屁的弟弟,说“你这事弄得让我都难做人了,我走了。你家的孙子不要了也有人养活呢。以后你家的事少让我掺乎,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真是多余搭线这事!”
正在三婶准备离开时,她孩子那夜叉似的舅妈听见“孙子”两字,眼睛突然发亮,“你说啥她姑姑,引弟已经生了?”
三婶白了她一眼,“你怕不是神经有问题呢,你以为你家孙子是哪吒,怀三年零六个月才出来呢?”
“她姑姑,你先别走。其实我也是为福生好,这新媳妇子你不给点颜色,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不是个好习惯。”
“她舅妈,你怕是还活在旧社会呢,这外面的日子都过成啥样子了,你不知道?你还把你这耍疯的伎俩当宝耍呢?你还以为你这山里的小伙子这么好娶媳妇呢?人家川里的女子能嫁过来,你可是捡着宝了。我走了,你家的事再让我少管。”
“她姑姑,你别生气,你先进来坐下,我这就让福生去接去。把我大胖孙子接回来。”
“你以为你买白菜呢,这么容易呢。福生子去接怕是也接不回来了。我家她叔说是他当亲孙子养呢,娃随她李家姓。”
福生她那夜叉妈一听这话,彻底急了,说,“她姑姑,都是我不对,我去接,我亲自去接。”
三婶气呼呼地在前面走着,这山里的妖风也呼呼地刮着,后面跟着那挤眉弄眼妖精似的福生妈。翻过南塬后到达国道,她们二人坐上了三蹦子车沿着国道到了村口下车径直走了进来。三婶安顿福生妈说,“她舅妈,你去了好好认个错,这事也许有挽回的余地。”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