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柳逸云叹了口气,大概是联系起了如今所有的状况,叹完气后,她总结道:“你胆子是天生的大。”
说完又瞅了赵景程两眼,“算了,我不说什么了,说了也是浪费我的口舌。”
赵景程脸色平静,甚至还能往脸上再添些笑意,回道:“这不是将霖颐交给了柳将军吗。”
“呵呵,我柳逸云的命就不是命?”柳逸云说完,调转了方向,似乎要往回走。
转身之际,与她抱拳一拜,道了句:“陆大人,我先过去了。”
“不再躲躲?”赵景程调侃道。
“还有什么破地方能给老娘躲?”柳逸云暴躁回道。
临走时她可是已经将自己的后路堵得死死的了。这番作为,她那李钰表姐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救不了她。
“唉,上了你的贼船!”
难怪她表姐常劝她多读书,修心性,要是她凡事能多想几步,也不必被赵景程糊弄到此处。
只要她多等一等,她那位老上司原本就是要夺霖颐的。
算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说完,柳逸云离开了原地。
赵景程明白柳逸云是什么意思。
要拿霖颐就一定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这样的现状她不可能没有预料到,然而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这样的状况,却还敢把手伸向霖颐…
这是柳逸云对她的责怪。
可她若不拿霖颐,局面又如何打开呢?
看着柳逸云重新上了城楼,赵景程也没愣着,让惜刃帮她把马儿牵了过来。
骑上马后,带着人去查看其他城墙的情况。
这样坚守的日子持续了十多天,柳逸云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
良储那边来人了!
不仅送来了许多物资和兵力,更重要的是,两地断掉的消息又能重新互通了。
她与惜刃等人立即赶到了兵营,兵营里的女兵们比往常要忙碌许多,见到了赵景程,看守的女兵向周围观察了好几眼才找到一个女兵替自己。
有了空档,女兵立即为赵景程引路。
到了地方,赵景程才发现一同过来的居然还有高琢。
想来是姜泽安的意思。
低头踏过门槛,她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组织着众人交谈了起来,聊着两地的近况。
谈话间,赵景程发现柳逸云难得的收敛起自己的秉性。
不知是不是因为高琢在场,柳逸云脏话不说了,脾气变好了,偶尔看出她被一些话惹得要发脾气时,居然能压抑住自己的脾气,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状态变得平稳成熟不说,细察其脸色,居然还能看出些窘迫,哪里是这人往日的作风?
高琢也时不时偷瞥柳逸云几眼,就是不敢主动说话。
“咳咳!”
柳逸云大概受不了高琢向她投去的目光了,咳了两声,就刚才众人讨论的武器锻造问题糙声回道:“这件事我来拿主意,明日返程时,你们直接把岑千岭带回去。
受她指导,霖颐为我军铸铁的铁匠已经知道如何锻造这种材质的兵器了。此处暂且也用不上她,索性将她送到良储,让她把良储用的武器改进改进,省得她整天在兵营里神神叨叨…咳咳。”
柳逸云被高琢的目光盯着,又咳嗽了两声。
谈话声里,赵景程在兵营呆了一整天,虽然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但众人的去处和之后的任务也安排妥当了。
在兵营用过晚膳,她回到了自己所居的宅院。
如往常一样,惜刃替她去安置马匹,她紧着时间回屋沐浴休息。
竹影婆娑,这段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走。
她手里紧握着剑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远处,步履声响。
夜色中,一青衣人影提灯向她走来,不多时,耳畔传来熟悉的腔调:
“陆小姐,好久不见。”
定睛看去,人影已经悠悠地走到了她眼前。
“南…”
她张了张口,声音戛然而止。
蹦出一个字后居然一时忘了自己后面要说什么话,赵景程直接沉默了起来。
南施遥为她这副表现感到好笑,眉眼弯起,边笑着边向她靠近,说道:“我受柳将军安排来到了陆小姐的住处,来之后却没有见着人。在此处等了许久不见陆小姐过来,哑巴刚到别处去寻你,你却来了。”
她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不知道你也会过来,霖颐比起良储,算不得安全。”
南施遥已经来到她面前,面上笑意依旧,“陆小姐想必已经知道良储往霖颐通了段地道吧。
这条地道便是由我全权负责,多亏了方绅士收缴的那张舆图,这条地道才能顺利通到霖颐。
不过大家都是头一次进行这样的工程,我自然得日夜监督组织着。你说,我怎么能不过来呢?”
赵景程侧目点了点头,声音不觉间放轻了许多:“你过来,我心中自然欢喜。”
似乎是为了掩饰方才情不自禁,她又将声音放平淡了许多,道:“近日有些事务我放心不下,正好交给你来做。”
她接过南施遥手里的提灯,带南施遥往一处凉亭走去。
“我才刚见陆小姐一面,陆小姐就使唤起我来了,看来之后在霖颐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南施遥含笑调侃道。
头顶悬月,手中灯火灿烂。
在两者的照映下,她与南施遥的影子落在波光粼粼的池面上,池面随即浮上两只鱼儿跟着她与南施遥的步伐,追逐着她手中提灯照在水面上的游光。
“偌大的池塘,只养了这两只小鱼?”
说话间,南施遥往水中丢了块石子。
水面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暗处,赵景程握住了南施遥的手,“嗯,两只漏网之鱼。”
这池塘内原先是游了上百条肥鱼的,但这些鱼反正也没人观赏,赵景程就直接叫人将这池里的鱼全都打捞起,给兵营里的女兵们煮了好几大锅鱼汤,当做奖励。
不过,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又算不上有趣,于是她也懒得与南施遥谈论这些无聊的鱼。
两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内紧紧牵着,夜风徐徐吹来,她终于带着南施遥走到了凉亭。
到了地方,赵景程才感觉到自己耳尖有些发热。
南施遥并不抗拒她的行为,所以她没把手松开,南施遥也就老老实实的把手与她的手放在一块。
“不热吗?”南施遥问道。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到南施遥身上时,才捕捉到一丝南施遥眼中藏着的狡黠笑意。
“冷。”
她目不转睛地回道,同时将南施遥的手握得更紧了。
晚风拂面,惹得池面波澜不断。
两人静默看着夜景,暖风里,南施遥突然说道:“母亲虽传授我学识,却仍旧摆脱不了骨子里对男子的约束,她总是教导我需忠贞守节,要我驯良顺从,不解世事。
尤其是什么媾和云雨之事,更要男子视之如洪水猛兽,否则就是生性淫荡,是个浪荡下流的人。既如此,却又要我在新婚前一夜学会如何侍奉妻子。”南施遥边说摇头。
话音落下,赵景程鼻尖嗅到些许酒气,脑内尽是夏蝉响亮的鸣声。
被放置在栏杆上的提灯因南施遥的起身跌入池中,池塘里唯二的两只鱼追逐着下沉的提灯一齐没入水中。
“南…施遥…”
南施遥扣着她的手臂,力道时轻时重地吻着她的嘴唇,额间泌出绵热的汗来,随后她尝到了酒的味道。
原来是醉了酒。
为了减少开支,庭院的假山和过道处通常不备灯火。唯一能照明的工具已经沉入了水中,月光散下,周边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如梦似幻。
空隙间,赵景程将手顺着南施遥的脖颈往上移去,两根手指摸上了南施遥发热的嘴唇,轻声道:“唤我一声赵景程?”
南施遥替她挽了挽额上的碎发,靠近了她的耳朵。
呼吸声反复了好几次,最后以比她更轻的声音回答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