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三周后，紫山市的桂花开了。
李雷从避难的一处屋子里醒来，鼻子一阵抽动，发现空气中多出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他猛地一个翻身，睡眼惺忪的脸上，已经飞快挂上了紧张惶恐的表情，冷汗爆出。
待分辨出这浓烈的桂花香味，并不是什么变异丧尸的特殊腥臭味后，他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心脏爆炸一样疯狂跳动。
还好，还好不是！
如果那味道是丧尸，这么浓烈的情况下，自己八成已经被包围，等待自己的，只有被啃食殆尽，亦或自杀两条路了。
但现在，他不想死。
自从上次被午夜魔肢所救，他一边吞吃着宛若山珍海味的八宝粥，一边第一次在灾变后的世界里大哭了一场。
眼泪洗掉了脸上的脏污，哭完后，他突然就想要活下去。
带着父母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同一时间，像李雷一样反应的幸存者不在少数。
在城市中颠沛流离的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四处飘散的腥臭味，外出探索、拾荒时，若是闻不到，反倒内心不安。
因为腥臭的轻重、随风而来的方向，往往能预示着一些无声行进的尸群。
当它们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彻底消失后，这股味道，几乎成为了幸存者提前规避尸群的主要方法。
依靠视力放哨是另一种方法。
然而，一方面，在丧尸、饥饿、疾病的轮番侵蚀下，所有人的亲朋好友都在渐渐死去，多数拾荒者只是踽踽独行、苟延残喘。
另一方面，如今大部分丧尸都向着狂暴种转化，近距离遭遇下，普通幸存者的生还机会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不能在闻到味道时分辨浓淡，判断距离，快速撤离，就很有可能把命丢在那里！
李雷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翕动了一下鼻子，吸进令人迷醉的桂花香气。
迷醉，已是奢侈的情绪了。
“小子，你信吗？”
他的身旁，一个地中海严重的银发老人，卡着一口浓痰问道。
老人刚刚走进这个屋子，识趣地和李雷保持了距离。
李雷微微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紫山市东南城区，继丧尸人棍、午夜魔肢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席卷拾荒者的都市传说。
有一个神秘的营地，正在公开招募身份清白的拾荒者！
这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
一张嘴，一天能吃掉一包饼干。
而一包饼干，足够某些残暴不惮杀戮的营地，带走10条拾荒者的人命。
现在，竟然有一个幸存者营地，愿意接纳拾荒者作为成员？
“确定是营员？不会是在变相抓奴隶吧？我听城西逃过来的独行拾荒者说，那边捕奴捕得可厉害。用废了就丢，惨绝人寰啊……”
这一片周围，窸窸倏倏的议论声轻轻回荡，李雷这才惊愕地发现，这一小片街区，因为传说的原因，已经聚集了大量行踪诡秘的拾荒者。
他透过气窗朝外看去，一具具干瘪如骨头架子的活人，都小心翼翼地贴着街道，亦或躲藏在阴暗的角落中，偶尔合力将落单的一两只丧尸击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窗外突然寂静了下来。
阴暗的街道里，出现了三个穿着运动服，打扮干净的人。
他们面庞红润，皮肤丰盈，与周围拾荒者那枯尸一样的躯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一来就散开，朝着各处躲藏的拾荒者找去。
“难道真的要抓我们回去做奴隶？”李雷心里一阵惶恐，但下一刻，气窗里就被塞进了一份纸张、一根铅笔。
他定睛一看，头顶上顶起了三个问号。
纸面开头写着：
“拾荒者您好，请认真完成问卷，我们将会根据问卷结果进行营员的初步筛选。”
“完成问卷后，请把问卷和铅笔统一归还给发放问卷的招募队员。注意，问卷的问题纯由手写，故请勿涂改任何字句，违者直接取消营员入选资格。”
下面是足足上百道各种各样的问题，而问题最后，还有一段话。
“请注意，营地对12岁以下儿童的入住有优待政策，若您携带儿童，入营标准能够得到适当放宽。但营地可收容儿童的数量有限，具体情况请向招募队员进行了解。”
拾荒者们在旧时代的地位参差不齐，但得益于推广的义务教育，几乎没人看不懂这些文字。
但看到儿童这一栏，他们面面相觑。
小于12岁的儿童，是生存的最大累赘，更甚于生活经验丰富的老人。
除非是自己的孩子，否则没几个人会救助儿童。
大多数孩子早就在灾变最初期，死在了连绵不绝的丧尸围困之中。
最终，没一个人开口询问孩子的事情。
众人飞速填好了问卷，一一被收集回去。
隔壁房子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一直保持神经紧张、怕被捕作奴隶的拾荒者拔腿就跑。
一个干瘦的男子，被魁梧的招募队员拎着走出了房间，后者压着声音说道：“袭击招募队员，对女队员图谋不轨者，永不入营。”
他强按着干瘦男子的脸，竟从怀里掏出了照相机，直接拍了张照片。
随着干瘦男子被暂时捆绑关押，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李雷听到了街道上传来，三个传统计算器轻轻的“一”“加”“归零”等电子音。
十几分钟后，问卷计分完毕。
下一刻，李雷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怔。
“我，我是李雷！”
但另一个人，在他之前举起了手。
李雷面露惊慌，赶忙冲了出去，愤怒地看着那个冒领者。
可还没等他说话，领头的招募队员对两人都挥了挥手：
“没什么好争的，冒领者和本人一起跟回营地，之后再以心灵系异能进行辨认。最后被辨认为非者，抱歉，因为你知道了我们营地位置，只能麻烦你做菜肥了。”
“好，那我开始读下一个……”
冒领的男人脸色刷嘚一白，立刻飞也似地逃开，结果被另一个队员伸手扒住脸，也强行拍了张照片。
冒领者，永不入营。
在众多拾荒者复杂的眼神中，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招募队员最终出列了十二个人。
而地上，也多了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