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上胭脂,是郭子铭名下众多马匹里最漂亮的一匹,也是最具野性的一匹,乃是一匹白马和一匹红马交配所生。
它浑身雪白的皮毛,只有头顶和马鬃是血红色,今年是四岁多。自从齐口之后,
便开始有人尝试驯服,一直都没有人成功过。带着溜溜没问题,但别指望上嚼子和马鞍,更别说骑上去,所以对付它没有现成缰绳和马鞍,只能赤手空拳的来。
第二天一早,阮济便拉着几个相熟的亲兵,一起来到马厩,给自己助威。其他没出兵的亲兵有收到消息,也一起来看热闹,把个马厩围得热闹非凡。
阮济昨天刚吐成昏天黑地,现在走路还有点发飘,想现在就去驯服这匹烈马,阮济还真有点心虚。他跟一群人聊天打屁磨蹭时间,继续回复体力。
众人自从开战以来难得聚在一起,也不催促阮济驯马,聊着天说着彼此阵前的见闻。
“先跟雪上胭脂去套套近乎啊,别等临阵磨枪!”管马的亲兵提醒阮济。
“对啊!”阮济似乎昨天连脑子也一块吐了出去,连平时驯马的技巧都想不起来了,醒悟过来之后端了一盆草料走进马厩。
他将盆子架在左肋下,右手驱赶着几个想过来抢食的战马,径直走到了雪上胭脂跟前。这时间也快到喂马的时候了,雪上胭脂很自然的将头伸进了食盆就食,阮济右手顺势摸上了马头。
众人见阮济终于有了动作,纷纷起身关注。
只雪上胭脂吃完一盆草料后,阮济又回来端了一盆过去喂食,如此来回四次之后,管马的亲兵不乐意了。
“你想把我的马撑死啊?喂的太多了!”
“没事,没事,吃撑了跑的慢!”阮济继续撑草料。
众人突然明白他是打的这样的算盘,也不再多言,瞪眼看戏。
可阮济第五次端着草料到雪上胭脂跟前时,它只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阮济拿手抓着草料送到马嘴前,那马只是拿头拨开。阮济再想往前送的时候,雪上胭脂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打着响鼻了。众人看到这种情况纷纷笑出了声。阮济无奈只得端着盆子回来。
“先回营吃饭,吃过饭我也有精神了,再来收拾它!”
下午再来的时候,阮济还是先端了一盆草料近前,雪上胭脂吃了一半多之后又不吃了。阮济也不强求,引着马走出马厩,开始在马场上遛弯。
不上嚼子和马鞍的时候,这匹马还是能听指挥的,阮济跟着马儿慢慢的跑着,双手轮番的抚摸着马头。马儿似乎也很享受这种饭后消食的运动,时不时的拿头供着阮济。
“火候差不多了,该上了!”管马的亲兵借着阮济走近的机会,压低声音提醒道。
“明白!”
众人都知道这事关键时刻,也都不再说话,随着一人一马转动着目光。
只见阮济趁马头拱他的时机,双手一起上阵,一下子楼主了马脖子,那马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阮济已经双脚蹬地,翻身上了马背,然后双手搂紧马脖子,双腿夹紧马肚,身子紧紧贴上了马背。马儿终于明白身上这人又是喂食又是遛弯的终极目的。
雪上胭脂开始露出本性,两只前蹄高高的仰起。之后撅屁股、尥蹶子撒着欢的马场里跑开了。
阮济不敢放松,随时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以免被马甩落。
中午刚吃过饭,现在在马背上折腾,昨天刚离去的呕吐感又袭了上来。
糊状的食物从阮济的嘴里喷出,洒在了马背上,洒在了衣服上,夹杂着马蹄扬起的尘土糊在了阮济的脸上,阮济干脆闭起眼睛,不再看眼前的路和马,回想着昨天与敌人拼杀,回想着一路奔逃,渐渐的不再恐惧,开始用身体去感受马的每个动作。
郭子铭到来时,雪上胭脂已经在马场上蹦跶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但马背上阮济却不像开始那样随时都有被甩落下来的危险。有时竟能松开搂住马脖子的双手,提着马鬃随马奔驰一阵。
马场已经被折腾不成样子,人和马都是汗水不断,和着场间飞扬的尘土,一人一兽就像两尊活转过来的泥雕一般还在不断的折腾着,只有从口鼻间呼出的热气能分辨出是两具活物。
阮济依然闭着眼睛,或者说是被呕吐物和泥水糊住了,睁不开眼睛。但现在马背上的阮济已经非常轻松,不论马儿如何跳腾,他都如长在了马身上一样随着马儿的动作上下翻腾。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雪上胭脂突然停住了脚步,阮济不敢怠慢,因为之前也有突然停住又突然加速的情况,所以双手依然紧搂着马脖子。
“成了!”管马的亲兵一句欢呼,惊醒了马背上的阮济。
一众人欢呼着冲进马场,将一人一马围在了当中。
阮济慢慢的松开双手,直起了腰板,伸手抠掉糊在眼睛上的东西,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算是已经驯服了这匹烈马。
“不行了,不行了,快扶我下来,手脚都木了。”阮济累脱了力,手脚已经不听使唤。
众人手忙脚乱的扶着阮济下了马,又七手八脚的帮忙抠他脸上的东西。
“闪开,要吐……”阮济脚一沾地,一阵天旋地转,又吐了出来。
“你都快成吐神了,一天吐一次,逃命也吐,骑马也吐,你干啥能不吐?”吕元一边帮阮济活动着手脚一边揶揄道。
“我吐啊吐啊,习惯了就好了!”阮济虽然累,但还是满脸的笑容,也没忘了跟吕元打嘴仗。
活动了一阵,阮济终于缓过劲来,这时郭子铭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看着阮济说道:“好小子,没想到你选了最烈的一匹马啊!”
“将军答应了,只要我能驯服,便送我!”阮济赶紧顺杆爬。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反正这马也没别人能骑,以后它就是你的专属坐骑了。”郭子铭的话,算是宣告这匹马归属了阮济,“我还以为你会选我最喜欢的闪电驹呢,没想到你自讨苦吃啊!哈哈哈……”郭子铭看阮济驯马也是发了少年心性,拿话打趣阮济。
“那是将军您的坐骑,属下……”
“我既然身为将军,当然说话算话,就算你选了闪电驹,我也会忍痛割爱的,不过现在你既然驯服了雪上胭脂,你也不能反悔!”
“这……”阮济一阵无语,早知道会是这样,他也不必费这个力气了。
众人看着阮济一脸的苦相,均大笑出声。
“快去看看你的马吧,驯是驯服了,但你还得争取早日把它练出来!”郭子铭不再打趣阮济。
“是!”阮济赶紧应声答道,排开众人,走向人群之外的雪上胭脂。
自从阮济下马之后,雪上胭脂便一直静静的站着,偶尔打个响鼻,似乎在等着它的主人,此时见阮济走过来,也主动迎了上来,马头不断拱着阮济。
“本以为把你喂撑了,你能少折腾会,没想到你是吃饱了撑的,真能折腾啊!”阮济抚摸着马头,却摸了一手泥巴下来,阮济见状笑了出来,“你这还叫雪上胭脂吗?我看你改叫泥驹得了!”
“阮济为马赐名,泥驹!”郭子铭朗声说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阮济赶紧解释,但旁边的马却似乎很得意这个名字,讨好似的蹭着阮济。
“你别凑热闹,一边呆着去……”阮济推开马头,追上郭子铭又要解释。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想想,你本叫十一,名字起的随意,你的马也应该随你的性子,名字只是个记号!如果将来你能扬名立万,自然会有人帮你的马起好听名字,如果你只是碌碌无为,它就算有个再响亮的名字,又有谁会记得住?”
阮济听了郭子铭的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眼神变的坚定起来:“好!,就叫他泥驹!”
“快去洗洗你和你的马吧,一个泥人,一个泥驹倒是很般配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