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翻开下一页,却是空白的。
再翻……
没有,没有,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自遇仙以来,谢简心中第一次翻起波澜……
“她不会是……等不到爱人,自杀了吧?”
一旁传来小女孩幽幽的声音。
“……”
谢简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过,经小女孩这么一打岔,谢简心中翻涌的波澜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那股因这本册子上的文字,而生出的种种莫名伤感、疼惜,都一扫而空。
旋即满腹疑惑。
他怎么会生起这种情绪?
就好像自己真的和这个文中的“小女子”,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时光。
可他明明没有啊……
对于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心里有所猜测。
只不过,他还有一些不能确定的疑问。
如果是他猜的那个人,这的“谢兄台”,就是他自己无疑了。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和那个人有过这么深厚的“情谊”吧?
而且,他是男的啊……
平南王世子,赵君。
他的记忆里,只有赵君会叫自己“谢兄台”。
那数月相交,情谊是有的,时间虽短,却脾性相投,堪称莫逆。
却只是兄弟之情,朋友之谊。
可是这绢册上,字里行间,都要溢出来的仰慕……
这文字中的“谢兄台”,是个“天下顶顶风流的神仙人物”。
谢简自问还当不起这样的夸赞。
他与赵君有朋友之谊,赵君对他也算是亲厚。
可要说仰慕?
远远不够。
更何况,文字中的这个“小女子”,能直捣将军府斩杀张猛,能怒揍晋帝,还能直入南朝宋开国皇帝刘裕的太庙。
如入无人之境,自身毫发无损。
那可是连天上仙这等境界的人物,都要俯首皇命的世界。
谢简自问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些事。
只是一個江湖大侠燕东方,他就没有把握赢得了。
显然,这个“小女子”才是个真正的“神仙人物”。
赵君?
明显没有这本事。
至少他所认识的赵君,最多不过是江湖上的二三流高手罢了。
在那样的一个小女子眼中的“神仙人物”,又要高到什么程度?
除非……
那是在他离开之后,不知道又有过什么际遇的赵君。
她口中的“谢兄台”,也是另一个“自己”。
是她在自己离开那个世界之后的某一个时间点,又遇上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才是真正的“天下顶顶风流神仙人物”的“谢兄台”。
关于这样的事,其实早在王青之时,谢简就已经有所怀疑。
因为王青曾经说过,是“自己”将它封印镇压在吕祖观中。
可他当时明明没干过这事,更没有那本事。
如果当时是个巧合、误会,那现在呢?
恐怕不会有这么多巧合吧……
只有这一个解释,才使这一切合情合理。
若是这样,赵君又怎么会变成个女人?
难不成是女扮男装?
这么说来,谢简倒有些回味过来,这赵君虽然性子纯良,却时常有些难以理解的举动。
让他感觉不太爷们。
只不过……
谢简暗暗摇头。
赵君是王世子,锦衣玉食,起居八座,举动怪异些也可理解。
但在一同返回南郡的几个月中,江湖路远,有不少不便之处。
难免有同室之谊,谢简有几次都撞见过赵君换衣服。
虽然没看光,但上半身却是看了个精光。
上胸一马平川。
喉结突出如核。
绝不可能是女人。
除非……
谢简心中微动,到了某种可能。
她有换容易骨之类的奇术。
这种异术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那个世界连天上仙这种存在都有,存在这种异术,也不足为奇。
以平南王世子的身份,似乎也不难得到。
谢简心中有种豁然一通之感。
这样说来,赵君的种种怪异,倒是都可以解释了。
剩下的疑问,就是那个似乎让她牵挂、等候了一生的“天下顶顶风流的神仙人物”了。
那真的是他“自己”吗?
如果是,那这种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陌生的“自己”,做出了种种完全没有经历过的故事的感觉。
真是……既神奇,又混乱。
渣男竟是我自己?
我自己不是我自己?
那我到底是不是我?
我是谁?
谁是我?
……
谢简感觉自己脑子快烧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正满混乱之际,耳边又传来那个糯糯的声音。
目光斜移,又看到那个小女孩咬着嫩生生的拳头,满眼星星。
“和诗经里写的爱情一样,太感人了~”
谢简:“……”
“没文化,真可怕。”
谢简满心无语之际,出现了一个嘴替。
那边交谈的几人,似乎刚刚注意到这边两个“小的”。
刘振斗一脸恨铁不成钢:“这首《郑风》虽然说的是思念之情,却并不只是男女间相思之情,”
“同样也是友人、同窗间的思念之情。”
“我早就说过,让你好好读书,尤其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这些瑰宝,你偏偏不听!”
“以后出去少给我丢人现眼!”
又连连对其他人抱拳:“见笑见笑,这是刘某孙女,刘麻麻,从小顽劣,不堪造就。”
“倒是这位,是谢二爷令郎吧?”
“果然生得一表人才啊。”
刘振斗看着谢简,满脸感叹。
他是真的在感叹、可惜。
可惜年龄不太对,要不然倒和自己孙女是绝配。
要是能和谢家联姻……啧啧。
可惜,七八岁的年纪,虽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距离。
但是刘振斗心里清楚得很,以谢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日后怕是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谢家几个小辈,绝对是各家争抢的香饽饽。
等他这孙女到了适龄的时候,这位谢老爷子怕是都曾孙满地跑了。
唉,可惜,可惜。
咦?
谢二家这个不行,但听说谢四家有一对儿女,那个儿子似乎年龄正合适啊!
刘振斗忽然两眼放光。
谢简不知道这老头在想什么,只是直觉上他应该是在想某种不礼貌的事。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老头。
只是低头翻看着那几样东西。
绢册暂时放到了手边。
又打开那幅画。
画上,竟是一幅古代的市井之图。
繁华的街道上,有人流络绎。
两旁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小吃。
虽然画上元素不少,但只一眼,便能让人注意到。
人群之中,有一男一女,只画了背影。
男的背着手,意态悠闲地逛着。
女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边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这幅画,画得极为传神。
虽然看不到正面,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一男一女的闲适、欢愉、和谐。
糖葫芦……
谢简扫了一眼边上那串早已经发黑干硬的东西。
“唉……”
谢简不知为何,莫名叹了一口气。
又拿起那个琉璃盒子,发现上了锁,仔细翻看几遍,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由抬头:“刘老先生,能不能请问一下,这个东西,你们知道怎么打开吗?”
刘振斗看了一眼,歉意地笑道:“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曾想打开这个琉璃匣子,”
“但我们找过业内最杰出的几位大师,也没有一个人能打开那把锁,”
“以刘某的经验,一般这种情况,很可能里面还有机关,一旦强行打开,可能会触发机关自毁,”
“担心损坏里面可能存在的东西,所以也不敢强开,”
“也用过许多科技手段,想要扫描出里面的东西,但这匣子很奇怪,能隔绝许多手段,根本没有办法窥探分毫,”
“就干脆放着了,至今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样啊?”
谢简有点失望。
如果没有猜错,绢册上提到的《浑天一炁》、《九死丹经》,应该就是落到了十二科手里那两本书。
那就只剩下这个琉璃匣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了。
绢册上也没有提及这匣子。
“爷爷,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好。”
谢简抱起几个盒子,也不管这样有可能会让人误会他贪财。
谢老爷子人老成精,又对他极为了解。
见他虽神色如常,却仍能看出他有心事。
而且以他的性格,和如今的本事,本不该对俗物在意。
现在却似乎很着紧这些东西。
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
面不改色地为他遮掩道:“嗯,毕竟有可能是咱们老谢家祖坟里出来的东西,”
“刘先生,老头子我就却之不恭了。”
刘振斗大喜:“应该的应该的。”
他还生怕谢家不肯收呢。
谢老爷子点头道:“谢简,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