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停在一个荒村之上,从中落下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这里是几个大国的交界之处,灵气稀薄,又极其偏僻,荒凉无比。
方元走在村子里,眉头紧紧皱起。
大地龟裂,空气中干燥无比,竟无半点水气。
村里一片死寂,此时明明是正午时分,他却并未看到有炊烟升起。
烈日下,热风流动,地面上热气升腾,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般。
他走到一户敞开大门的院落前,缓缓走了进去。
院内空无一人,厨房内的锅中,有一坨焦黑的米粟,像是煮饭时烧过了头一样。
半人高的水缸里,空荡荡的,连一滴水都找不到。
在正堂的门槛前,散落着一具犬类的白骨,皮毛和血肉都消失不见,唯有地面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渍,似是干涸了很长一段时间。
“方道友不必找了,这座村子里的人,几乎死绝了,就连喂养的家禽和家犬也不例外。”
邱兰莲步轻移,走上前来,语气有些低沉。
她想起来当初来到此处时,遍地尸骨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当时的场景和方元细细说明。
“那些村人像是被抽干了血液,面色惊恐而扭曲,整个人变得干巴巴的,还是我替他们收的尸。”
邱兰默然一叹,轻声补充道。
方元目光一闪,点了点头,沉声道:“道友稍等,我去去就回。”
言毕,他架起赤焰,化成一道流光,迅速飞去。
方圆百里内,入目所及,草木枯黄,溪水干涸,道路上兽骨遍地,如同人间炼狱。
一柱香后,方元再次返回荒村,脸色有些沉重。
邱兰行至他的身前,疑惑问道:“方道友可有什么发现?”
方元默默摇头,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旱,除此外,便再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邱道友,你是在村里遇到那妖物的,对吗?”
“不错,那天我路经此地,隐隐见到村头血光冲天,便下来一探究竟,谁料想惊动了那妖物,它迅速逃走,我并未看清真实面貌。”
邱兰点头回应,继续道:“我本想追上去,却见到一个幸存的老妇,只得放弃追赶。当天晚上,那妖物又返回此处,想要袭击那老人,我与它斗了一场,不分胜负。”
方元听到此处,神色讶异,连忙问道:“村中还有人存活?”
“嗯,我离开之时,将一件护身法器留给了她,应该还未遭受毒手。”
“快带我去。”
方元跟在邱兰身后,走到村边的一处竹屋前。
竹门半掩,他推开竹门,走入院内。
门槛前,静静坐着一个双目混浊的老妇,她皮肤皴裂,嘴唇毫无血色,干裂得不成样子。
“婆婆!我回来了!”
邱兰连忙走上前去,急忙取出一个竹筒和一只玉碗,从竹筒内倒出半碗清水,送到老妇嘴边。
“是源儿吗?源儿你回来了……”
老妇双眼盯住地面,干枯的双手在空中摸个不停。
方元看出,这老妇体内并无半点灵力波动,双目无神,显然是一位盲人。
在她的手腕上,有一个青色玉镯,散发出阵阵青光,应该就是邱兰留下的护身法器了。
“嗯……是我,婆婆先喝水……”
邱兰急忙回应,将玉碗倾斜,清水流入老妇的口中。
老妇将竹筒内的清水一饮而尽,脸色红润了不少。
她紧紧握住邱兰的手腕,口中喃喃自语:“源儿,今日又去打鱼了吗?哦,打了四条鱼啊,不错不错……给你王叔,赵婶都送去一条,咱们吃不了这么多……乖孙,听话……”
方元默默一叹,他已看出,这老妇有些痴傻,竟听不出邱兰女性的嗓音,大概是思念成疾,迷了心神。
那‘源儿’想必就是她的孙儿了,不知有没有被那妖物所害。
他神识探出,在屋内发现了一些粗粮,和半桶清水。
在堂屋正中,有几块牌位,上面写着陈姓的人名,想来是这妇人的先祖和家人了。
方元看着邱兰拿出干粮,掰碎喂给老妇。
老妇吃饱后,口中声音渐渐微弱,变得昏昏欲睡。
邱兰将其抱入屋内,放在床上,看着其沉沉睡去,手掌一挥,老妇手腕上的青色玉镯飞到她的掌心。
“方道友,抱歉了,婆婆她看起来太过疲惫,能不能等她醒来后再问话?”
邱兰关上房门,歉意一笑,轻声询问。
“无妨,这位老人家看起来神智有些缺损,不必再问了。”
方元轻轻摆了摆手,对方神志不清,就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让他有些诧异的是,邱兰与对方萍水相逢,竟能如此尽心尽力,连自己的护身法器都留给对方,实在让他大为吃惊。
“方道友,下一步该如何做?那妖物的踪迹,有些飘忽不定,若是已经逃离,那咱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邱兰柳眉皱起,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屋内。
她不可能要求方元,一直守在这里,但万一离去之后,妖物再次返回,老妇必然难逃一死。
“等。”
方元低头看着地面,目光闪烁,轻声笑道。
“等?”
“不错,我猜测,今晚那妖物必然会来!”
“为何?”
邱兰神色不解,她不明白,为何方元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方元指着龟裂的地面,上面有许多杂乱无章的人形脚印,缓缓说道:“老人家眼盲,走动又离不开拐杖,地上的这些宽大的脚印,绝不是她所留。何况,这脚印痕迹清晰,分明是最近才留下的。”
邱兰眼中异彩一闪,对方元生出钦佩之意,对方竟能从这些不起眼的细节中,做出有理有据的推测,当真可怕至极。
方元抬眼望去,距离夜晚还有不短的时间,索性盘膝而坐,打坐调息。
待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暗,他霍然睁开双目,取出两道灵符,将其中一张递给邱兰。
这灵符正是潜行符,能够收敛自身气息,用来埋伏再合适不过。
两人各自将灵符贴身放好,身躯渐渐和虚空融为一体。
当最后一缕天光彻底消失,夜幕降临。
一阵腥风吹过,一团黑影从天边迅速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