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作业,曲运直坐回座位上,打开了一本红色的英语考纲。
考纲的扉页上,画着一只用断断续续的虚线画的小恐龙,涂鸦旁边,还有几个粉红色的爱心。
这是几天前张小雯闲着时画的。
看到小恐龙酷似牙印的虚线,暖流流上了少年的心头。
双方的父母是老相识,曲运直和张小雯在三岁时就相识了。
说起来还挺好笑的。
两人上同一所幼儿园,还是同桌。
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小雯突然狠狠的在曲运直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男孩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她饿了。
曲运直如今回忆起这件事情,还是相当的无语。
饿,也不能对着别人的胳膊下口吧。
相识后,也许是因为缘分,二人上了同一所小学。
小学二年级的一天,女孩没来学校。
医生说她出生的时候,就少了一颗肾脏,女孩也因此患上了尿毒症。
后来张小雯像正常人一样度过了小学生涯,后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和家里来回跑。
想着想着,少年的眼眶有些湿润,眼膜上泛起一层水雾,看着黝黑的印刷出来的英文单词,他根本读不进去。
三年级的时候,曲运直不小心把手摔骨折了。
接骨后,仍然需要每周都打一支消炎针。
好像是命运安排的一般,也就在那时,曲运直看到了肚子上插着一支巨大的管道,满脸恐惧又绝望的张小雯。
一根针插入身体的痛苦,都让男孩心生畏惧。
何况是被这么巨大的仪器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女孩呢?
女孩痛苦的表情好似一把锋利的剑,深深的插入了少年的心脏。
如果不是命运的不公平,她或许可以肆意的享受青春年华,可是,像无数遭遇苦难的患者一样,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也是从那时起,男孩下定决心,要让女孩绽放笑容。
或许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意,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去铺垫。
起初,曲运直经常给女孩送些水果啥的,到医院里陪她聊聊天。
很多年前,女孩的爸妈就离异了。她爸爸是桥梁建筑师,他已经在XJ建了五,六年的大桥,半年能回来一次都是奢望。而妈妈则是彻底失去了消息,每个月三千元的生活费仿佛是她在世的唯一证据。
不过这也给了曲运直便利,他陪伴女孩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现在基本算得上是和她住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女孩的病能不能治好,也不知道女孩还剩下多少时间。
他只希望,女孩能活的不那么痛苦。
少年的目标是考上上海的一所医学院,确实是为了张小雯。
他曾经听到很多人说医学生多么多么的苦逼,年年高三。不过,只要能帮上小雯,这些苦和累又能算什么呢?
转眼来到第三节课,是曲运直喜欢的语文课。他喜欢听语文老师讲故事,这也是高三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张富英老师任然英姿飒爽,严厉中透露着慈祥。
不仅是对曲运直,她对每一位班上的同学都很好,将同学们看成了自己的儿女般对待。
这也是曲运直把她视为高中最喜欢的两位老师之一。
但是,今天的张老师,看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甚至有些站不稳,她好像像一只在黑夜中摇曳的蜡烛,随时可能会熄灭。
“张老师今天有些感冒,要带着口罩跟大家上课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曲运直担心了起来,毕竟张老师已经年过半百了,不像年轻人那样能折腾。
突然,张老师的头上似乎出现了闪着刺眼白光的光点,光点慢慢汇聚在她的头顶。
然后,它们如同章鱼的触角,向周围四散开来,并不断向四周游走。不一会,光点再次汇聚。
“这是什么东西……”曲运直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奇妙场景,发出感叹。
“什么?”邻座同学没好气的说,语气中满满是起床气。
“你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
“那些光点啊。”
“别疑神疑鬼的,哪里有什么光点。”
“别吓人,难道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对对对,你身后还有只吊死鬼呢!”
曲运直此时没心情跟他们打趣,此时他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空气仿佛静止般,只有光点在不知疲倦的流动着。
大家都看不到吗?
光点离散又汇聚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看着奇异的光点,心里莫名产生恐惧。
光点以螺旋的形态再次汇聚,这次没有散开。几秒后,光点形成了一根白色的圆柱。
圆柱从顶部裂开,裂缝越来越大,圆柱内部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那是……
仿佛是被打开了枷锁般,无数回忆涌上了少年的心头。
洁白似雪,叶片首尾分合。
随着圆柱渐渐消失,一朵幽灵花在张老师的头上绽放。
幽灵花渐渐在曲运直的眼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几分钟后,少年才从震惊和不安中恢复过来。
他确认刚刚所见不是幻觉。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玄妙,太无法解释。
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直到下课,曲运直再也没看见张老师头顶上的那朵花。
“你也看到了吧。”厚重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曲运直的思绪。
一位同班的男生坐到了曲运直身旁。少年皮肤偏黑,但眉目清秀,眼神深邃,额前垂着碎发,很有少年感。
张暮楚虽然与曲运直做了两年的同班同学,可是曲运直对他几乎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
不是曲运直不想和他交朋友,而是他身上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好像是住在天上的神仙,神秘又低调,丝毫不显山露水,凛冽的气场让人难以接近。
“你说的是张老师头上的那朵花吗?”
张暮楚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
没等曲运直说完,张暮楚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第二个能见到花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
“只有头上没有灵花的太常才能看到。”
张暮楚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让曲运直有些难受。
“你说的太常,是什么意思。”
“只是个代号,你可以理解为特殊的医生。”
“我还是不懂,特殊的医生,意味着什么?”
“你会懂的。”张暮楚语气很果决。“我也解释不清楚。”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常的事情的,知道的东西很有限,你要理解。”
“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张暮楚没有多说什么,选择转身离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少年的视线中。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又小跑回来。
“忘了跟你说了。”
“头上有花的,都是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