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收的现场临床诊疗过程算是结束了。
何旭阳陪着徐立冬等一干领导来到了机要会议室,进行验收总结汇报。
13号病人被严密看守着护送回病房。
“本次实验开创性的采用了‘双向催眠感知挖掘’诊疗方法,以动态可控的双向矩阵式电击技术为辅助手段,通过特定激活方式深入目标患者隐层意识,寻找相关可溯记忆节点……”
李难坐在汇报台上,听着旁边的何旭阳底气十足的念着自己提前撰写的总结报告,心里大概理清了状况。
徐立冬之所以装聋作哑,一定是因为验收大获成功了。
虽然出了意外,但他更在乎实验的诊疗结果,跟何旭阳一样。
这当然是个大好事,只是李难对整个过程和最终结果毫无印象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这次的幻觉格外长,在道傀世界中徘徊了很长时间,已经很久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了。
难道这十多天自己一直在治疗13号病人?
“本次验收取得的成功,是在市各级领导关怀下取得的……”
“……重点感谢本项目的负责人——李难同志!”
稀疏的鼓掌声传来,李难还在愣神中。
“下面有请徐市长讲话!”何旭阳踌躇满志的将话筒递给了张秘书。
暴风雨般的掌声响起,经久不衰。
徐立冬摆了摆手,走上台去,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本次验收,取得了重大突破性进展,我宣布,13号重大项目验收圆满完成!”徐立冬掩饰不住的激动。
“清源精神专科医院的改制合并方案取消,维持现有编制、人员不变,预算在去年基础上,适当增加!”
何旭阳鼓掌鼓到手都肿了,幸灾乐祸的望向身边一言不发的秃顶老头。
“老冯,我早说过,我这仨瓜俩枣的,你就别再惦记了,安心当你的第一人民医院一把手吧!”
冯景贺呆呆的看了眼他身边的李难,叹了一口气,问道:“何旭阳,你是从哪里挖到这块宝贝的?”
“人才,是要储备的!我早跟你说过,别总搞内卷,搞内耗,你得善于发现提拔青年才俊呐!”何旭阳咧嘴笑着,仿佛到达了人生巅峰。
两人的对话被李难听的清清楚楚,他冷冷地瞅了一眼何旭阳,后者笑容立刻消失。
“对于做出突出贡献的项目负责人,年轻的学术实践精英李难同志,组织决定给予重大奖励!”
李难立刻精神起来,腰板不由自主挺直了。
“一次性奖励人民币两百万元,并授予突出贡献奖章,召开全市医疗系统学术表彰会议予以重点表扬!”
200万??李难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去,没这么夸张吧?哈哈。
众人一片哗然,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被这个数字震惊了,就连何旭阳也愣了一下。
足见组织上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
台下的何夕兴奋的向着李难挥舞着小拳头,就差冲上来亲他了。
参会人员沉默了片刻后,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他们这次没什么顾忌了,鼓的很起劲儿,看来领导对于自己刚才差点被掐死这件事儿,真的没往心里去。
“我检举,我揭发!”掌声中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胡子拉碴的赵汉明甩开保安的阻拦,冲上台去夺下一个话筒,大声吼道:
“李难违反法律,违反组织原则,窃取重大机密!他的技术成果,都是抄袭我的!”
“闭嘴!”何旭阳和王茂林、张强三个老头齐刷刷冲了上去,配合保安将赵汉明拖了出去。
赵立冬一脸不悦,摸了摸满是紫色淤青的脖子,说道:“旭阳,你得加强一下内部管理了,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必须开除!冲击重大会议会场的,直接拘留!”
“是!是,一定。”气喘吁吁的何旭阳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众人一阵沉默,目光望向了李难。
李难神情淡定,他内心再次笃定一个真理:无论在什么世界,只要你足够强,那便是真理般的存在。
下班后,李难和何夕一起去了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得好好庆祝一下。
这儿的香辣猪蹄儿是一绝,滑嫩多汁,软糯可口,入嘴即化,李难上学时每次都至少啃上三只。
“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行!”何夕举起杯子,真心的替他开心。
“同喜同喜。”李难喝下一大口啤酒,本应开心的他,心里却总悬着一块乌云。
200万,足够在这个小城市买套像样房子,娶妻生子了。
或者单身躺平,更能顺顺利利的混上一辈子。
现在事业上也有了足够的底气,并且潜力很大。李难多希望自己能定格在这个世界,一切问题似乎都完美解决了。
但这几乎不可能,自己随时都可能切回那个该死的道傀世界,根本无法控制。
最痛苦的是,这件事他没法向别人寻求帮助,因为他自己就是精神科医生。
“你怎么不太开心?”何夕撅起了小嘴。
“没有,我刚才走神了,来来,你也吃啊,这么瘦多吃点!”李难加了一块猪蹄儿放在何夕碗里。
“看你的吃相!香辣猪蹄儿跟烤鱿鱼,你到底最爱吃哪个?”何夕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李难。
对了,烤鱿鱼。
李难忽然想起了那件事,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何夕顿时后悔不该提起这个,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举起筷子使劲儿扒饭,又塞了几大口猪蹄儿。
“小夕,上次在游乐场,你说没见过沈君仪这个人?”
“嗯……”何夕故意塞得满嘴食物,“一会儿咱们看电影去吧?刚上映的新片!”
“回答我。”李难放下了筷子。
何夕知道躲不过去了,也不想骗他,说道:“你是不是记错了,真的没有这个人啊,最近你可能压力太大了……”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这个人!”李难大声说道,周围食客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何夕有些委屈。
李难自觉不妥,有点后悔地捶了一下自己,低声安慰道:“对不起小夕,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
他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世界,真的……很乱。
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残忍诡异的道傀世界。
凝视着盘子里晶莹剔透的猪蹄儿,李难一瞬间突然接近崩溃——自己完全猜不透命运,甚至连真假都分不清。
“没关系,别去想不开心的事就好了。”何夕觉察到了李难的痛苦,纤细的手轻轻的搭上了他的手背。
柔软接触的瞬间,一颗眼泪顺着李难的脸颊滚落下来。
“小夕,我真的……真的好累啊。”
他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到了碗里。
何夕大惊失色,他从未见过坚强如铁的李难出现过这种情况,连忙从对面坐了过来,轻抚着他的后背。
“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承担,千万别自己扛着,没什么过不去的。”何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他。
李难摇了摇头,这不是过去过不去的事,自己可能真的病了,病的很重。
“我们去看电影吧,”李难弹掉眼泪,挤出一抹笑容,拉着何夕的手向对面的电影院走去。
电影很精彩,李难却一分钟都没看进去。
将何夕送回家后,他扫了一辆单车。
当他骑到了江川医科大学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门卫是老熟人,李难轻车熟路地走进教务楼学籍管理室,对一个熟悉的背影猛的拍了一巴掌。
“老五,还在加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