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春.逢
“后日五月初三是先帝诞辰,届时皇室宗亲以及各位朝中大臣和家眷都会去宗庙,到时候你便扮成丫鬟的模样跟着芷涵尾随进去。”
这就是付子期提出的建议,不能完全信任,又怕会捅出什么篓子,临行前便给了青宁一颗药丸,“这颗药会封住你的任督二脉,十二个时辰内你的武功将不能使用。”
“我明白。”青宁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只要能尽了孝心,顺道再去查探一下宫里的“冒牌货”,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可以说,一大早,宗庙这里相当热闹,因为是皇家重地,天子又会亲临,所以这里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凑热闹的老百姓们也是被这架势震慑到了,远远地看着。
下了马车,青宁伴在卫芷涵身后,低着头抬起眼周围动静。皇家车辇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了,御史大夫的座驾等他们都下来之后,也由着车夫牵到皇辇后面去了。
付子期是大臣也就先进去了,卫芷涵作为御史大夫的夫人自然要先跟那群大臣的家眷在一起,青宁仔细瞧着这些女眷搜寻着南昭的身影,明明知道郡主王爷都已经随皇上太后进到了最里面,但还是要抱有希望。很可惜,没有一个面熟的。
“皇上有旨,众女眷入庙!”一个太监在门口见着嗓子喊。
“妾身遵旨。”一众女子行礼,排好队跟着太监鱼贯而入。
跨入了那道大门,便是宽阔的广场,高台耸立,祭坛在远远地正前方,而天子此刻正对祭坛。青宁在后方只能看着刘琛高挺的背影,就连子翊宇墨的影子都没见到,早就埋没在一众朝臣里。
太后身居天子后侧,王爷公主位于前,大臣列站其次,皇后携众嫔妃女眷按品阶于后,尽管卫芷涵品阶也算高,但离祭坛还是很远。
半晌过后,礼部尚书在祭坛上高声宣布:“光先帝遗德,恭顺天命,以示孝心。则天命当归于严父,其盛哀莫过于尊亲。朕恭承天意,已主社稷,为民己任,是用遵仰旧仪,敬重大号,举兹礼命,式遵前典。”
此话一落,众人下跪。
“礼拜!”众人叩首。
“起!”众人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敬酒!”刘琛一个人上了祭坛,双手把盛满酒的杯子呈到先帝灵位前。
“烧香!”刘琛拿过烧好的香,对着灵位拜了拜,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父皇,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大汉,保佑母后,保佑宁儿,愿他们一生平安喜乐。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遵父皇生前教诲,仁义之治,像父皇一样能做一个明君。”刘琛插上了香。
“拜!”刘琛双手置于胸前一段距离,稍稍躬身,颔首行大礼。
“起!”刘琛再看了一眼灵位,便退下了。
就按这个步骤,太后上了祭坛,只不过省去了“敬酒”这一步,“阿执,希望你在那边一切都好,我始终放心不下我们的孩子,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们的宁儿平安。”太后的眼眶湿润了,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灵位也就退下了。
“王爷公主行礼!”
青宁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祭坛,果然,紧接着便是假青宁上了祭坛,身形相似,青宁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呵呵,果然有一个人给皇兄母后他们下了定心丸啊!”
王爷公主依次上去烧香礼拜,所幸众大臣和后宫嫔妃还有其他女眷全都在下面拜了三拜这大典也算是花了两个时辰顺利完成了。
“恭送皇上!”
“恭送太后!”
“恭送皇后!”
刘琛身着黑色绣金龙的衮冕,一步一行不紧不慢,显露出属于王者的沉稳大气。
皇帝太后从身边经过,众人都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只有青宁稍稍抬起头,心酸地望着两个至亲之人,直到那个人的出现,青宁眯起了眼。
真的是一模一样。走路举止跟她原来在众人展现的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人眼神中的冷漠却是她从来不会表现的。
也许是青宁的目光太过灼热,正在冠冕堂皇地走过的公主这时突然转过头往青宁那里看,青宁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快,立刻低下了头。着实为自己打抱不平,明明自己才是真的,却要蜗居在这里,而更可笑的是心居然被吓得砰砰直跳。
余光里的她消失了,青宁松了一口气,又稍稍抬起头,怔住了。“翊哥哥……”子翊一身官服面无表情地走过,青宁的举动令卫芷涵一惊,为了防止青宁下一步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卫芷涵用袖子向后挥了挥提醒。
青宁被打断,明白卫芷涵的意思,点点头。待她再抬起头时,子翊早已消失了,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青宁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宗庙的,也忘记卫芷涵告别时跟她说了什么,准确地说她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在一条大街上下了马车。因为是先帝诞辰,老百姓顺着朝廷旨意举办了庙会,固然很热闹,然而青宁再喜欢热闹也打不起精神来。脑子的神经早就随着翊哥哥飘走了。
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着,好像自己跟周围的人并不是一个世界的。
心里堵得慌,青宁抽了抽鼻子。
此时,一个明晃晃地东西亮在眼前,心不在焉的青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到了,下意识地愣住原地,定睛一看,是一串糖葫芦。裹在外面的一层冰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里面的红果子包在其中,像是被冰裹了一层的红玛瑙,甚是好看。
不知怎地,青宁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一勾,抬起头,糖葫芦的主人霎时映入眼帘。
薄薄的红唇此时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高挺的鼻子可谓是被雕刻的鬼斧神工,不加任何修饰的曲线柔美;尤其是那双长睫毛下清澈明朗的眸子,与生俱来的风华璨亮,眸底却有着不明的沉稳与深邃,醉人心脾,恍人心神。若是再多看一眼恐怕就不能自拔吧。肤若凝脂,却不似女子那般娇气,也不似书生那般娇弱。乌发被盘起,只有一个闪闪发亮的银冠束在头顶上,本来身材就十分匀称,线条勾勒得十分流畅,着黑色衣衫,上面的花纹图案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几根紫金线盘旋在领口和胸口,黑色腰带紧束着腰,衬得整个人意气风发,英拔伟岸。若不是刻意隐藏气场,只恐怕会震慑到周围所有人。
青宁心底乍时惊艳,本以为皇兄子翊还有宇墨他们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男子,不想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这容貌是有点神似宇墨哎。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歪着脑袋:“你……长得真好看。”
男子笑出了声,“姑娘过奖了,姑娘淡雅脱俗,也是值得倾城回眸的。”声音好听的如同天籁,仿佛让阳光朦胧起来,刹时失去了本色。男子抬了抬下巴,示意青宁接过糖葫芦。
青宁拿过来,不明白:“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为何送我?”
男子习惯性地把双手背后,依然笑靥如花:“我见姑娘一个人抑郁低沉,恐怕心情不佳,便将此物赠予姑娘。”
“嗯?”见到青宁还是一脸迷茫,男子继续解释。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变好,一切不愉快就会消散。”说这句话的时候,男子眸子里充满了似水的柔情,“这是治愈伤口最好的东西。”
青宁打量着手中的糖葫芦,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闻此,青宁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很快收起柔水神情的男子脸上,径直大胆地对上那双璀璨明亮的眸子,“说这话的人可太过单纯了,若是遇到不可名状的烦恼,吃多少也不能解决的。”
男子没有惊讶,只是嘴角边的笑意愈发盈盈,轻轻地说道:“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四目相对,像是融化的冰川一点一滴顺着时间流淌,流淌触碰着内心深处。
青宁眨眨眼,回过神,努努嘴,抿起嘴也笑了:“谢谢公子的好意。”
男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不言溢于表,“姑娘客气了。”
青宁就这样与这位素不相识但却长得一表人才的仁兄并肩而行,老实说,这么在他旁边走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心里倒也没有那么空荡荡的了,可能是因为他长得挺好看了?而且,他说的也很有道理,那就暂时丢开这些烦心事吧。
“好吃吗?”
青宁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还透着欢快的语气说道:“嗯嗯,甜!”
看到青宁的样子,男子也甚是满意,他没发觉的是,打自来见青宁的那一刻到现在,嘴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对了,我叫青宁,公子你叫什么啊?”
男子心里稍稍一惊,怎么把自己真实名字给说出来了,可又转念一想,很少有人知道德成公主的芳名这么说也没事儿。
男子低眉掩藏住笑意,又抬起来,从容淡定地吐出三个字:“楚夜弦。”
“楚夜弦?”青宁的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夜凝弦歌,人如其名,好名字啊!”怪不得这么喜欢穿玄衣,若是能听到一丝弦音可谓是在无望中寻到慰藉。青宁凭直觉发现面前这个楚夜弦身上有故事。
听青宁这一番讲解,楚夜弦含笑上前,凑近青宁,歪着头,“青宁姑娘,你真懂我。”
青宁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很不自在地退了半步,再次对上了那对明澈如水的眼睛。
青宁昂起头,“夜弦不用客气,直接叫我青宁就好了。”说罢,努力保持正常顺势拉开距离,向前走。
夜弦无奈地摇摇头:“这是遇上了我,如果遇到别人你还这个样子,恐怕被人拐了你都不知道。”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逛着庙会,青宁拉着夜弦窜进了耍杂技的圈子,青宁拍手叫好,却不知楚夜弦始终目光如炬投向在她身上。
“来喽来喽!好戏要开始喽!”
耍杂技的人蒙着眼拿着五只飞镖要扔到用活人做靶子的转盘上,就在大家屏住呼吸的时候,“唰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起来在五只飞镖上,谁也不曾料想,五只飞镖在半途调转方向,直直地朝青宁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