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虞不离此时能够回头,就会发现一步之外的白稷辰仿佛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
无论他如何嘶声力竭,青筋暴起地呼唤她的名字,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传递进虞不离的耳朵。
无论他如何竭尽全力,释放出他所能积蓄的最强攻击,也无法撼动那看不见的精神力屏障分毫。
虞不离仿佛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只用无比认真而虔诚的眼神看着花想容那张抽象的脸。
“如果……如果你的主人不愿意,能够借一借她的名头也好。只要吴家以为花娘身后还有这样厉害的靠山,就不会再步步紧逼了……”
到时候,得了发展机会的南方联盟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将吴家,乃至整个北方联盟甩在身后!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吴家那三个,哦,不,现在应该是两个长老的存在,她大可不必在花想容面前如此卑微地主动献出自己的生命,以求得庇护。
但吴月和吴星的出现,却让她不敢心存侥幸。
看似一场大胜,可如果不是花想容在最后关头出手,那此时整个洛河基地恐怕早已被夷为平地。
如今花娘与她融合为一体,今后会不会再出现都不一定,虞不离又怎么可能奢望眼前这位与自己,与洛河基地没有半分感情的花想容再主动出手?
与其说她求的是自己体内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出手相护,倒不如说她求的正是花想容本身。
自己体内这位就算借着自己的身体重生,一时半会儿也难恢复巅峰实力,吴家如果真的挑衅上门,动手的十之八九也是花想容。
虞不离见禁锢着自己的枝干迟迟没有动静,花想容也久久不语,不由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真要逼她用最后一招自杀式袭击?
是的,如果花想容真的不答应,那她也只有豁出一切,单枪匹马闯进吴家的大本营,闯到吴家剩下的两个长老面前,逼她不得不再出手。
可如果要这样做,要克服的困难可就太多了……
比如,要怎样在辰哥的眼皮子底下偷溜过边境线?
再比如,要怎样恰好赶在吴家两位长老在一处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受控的因素太多,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真不想选这条路。
就在虞不离以为花想容不会应承自己的要求时,她终于缓缓开口了,“小姐,为何一定要保全那些不相干的人类和异兽?”
难道真是因为前几年和苏世安待得太久了吗?
闻言,虞不离却摇头一笑,“不是我非要逞英雄,牺牲自己保全别人,而是因为如今我打开了秘境,不管逃到哪里,吴家都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不如拿这条注定保不住的性命,换点有意义的价值。”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远方湛蓝的天空,笑道:“那里并不只有不相干的别人,还有我在意的人。这笔交易很划算,不是吗?我不想做英雄,可如果注定要死,我只希望能被所有人记住。”
默默无闻的死去?
原谅她做不到这样高尚无私,即便与苏世安相处的时间再久,她也依然只是一个先己后人的小女人。
“被所有人记住?也包括白稷辰和虞不弃吗?”花想容这一次的问题来的很快,似乎并不想给她思考的时间。
虞不离也没有多想,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当然包括。难道我应该希望他们忘记我吗?忘记我,然后立刻找到下一个至亲至爱的人,从此只有幸福,没有悲伤吗?”
她掷地有声,眼中闪闪发亮,“我怎么能期盼我爱的人变成这番无情无义的样子!”
花想容愣愣地看着她眼中的光,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闷响,无数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声音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我爱的人自是这世间最有情义之人……
他记得我一辈子,这才是他自己……
忘记我才能寻来的幸福,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盼他记得我,也能过好这一生……
如此,才是真正的放下。
这是……主人曾经说过的话!
她那永远天真不知事的主人,曾经无数次对花自言自语,大大方方地说着一些世人不会轻易宣之于口的妄语,说到兴起,便兴致勃勃地点化了自己,问她一个小小的花奴怎么看。
虞不离只觉得眼前这株枯枝牡丹又发起了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植物天生反应慢。
又或许是……她想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事?
虞不离疑惑地看着干枯的枝干上慢慢浮现出一层水渍,从虬结缠绕在一起的枝干缝隙中看去,还能看到零零星星冒出了几颗绿色的嫩叶。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虞不离其实很想问一问,她是不是要开花了……
可是她不敢横生枝节。
于是,原本光秃秃的树冠,就这样在她眼前慢慢长满了墨绿色的叶片,又结出了花骨朵。
一片片或是桃红,或是粉白的花瓣,层层绽放开来,散发出缕缕淡香。
不远处的花都,无数参天大树仿佛一瞬间都醒了过来,树叶随风哗哗作响,引得整个基地的异能者纷纷驻足相望。
得了花娘命令,守在通往此处入口的阿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小腿。
却在花开的一瞬间,突然跳下了岩石,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花娘本体所在的方向。
口中喃喃自语,脸上难掩兴奋,“花娘终于开花了!她终于可以……”
更远一些的洛河基地实验室,一排排盛满泥土或是培养液的玻璃器皿中,如春风拂过一般,一颗颗形状不同,深浅不一的绿色嫩芽,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按时检查记录的研究员,愣了足足半刻钟,才猛地发出一声尖叫,转头跑向门外。
“发芽了!种子发芽了!你们快来看啊!种子全都发芽了!”
记录着珍贵数据的本子可怜巴巴地掉在地上,被随之蜂拥而来的众人踩了好几脚,都没被任何人发现,只有更加可怜被踩断的一支黑色水笔才能体会它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