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克里斯看着古欧希尔消失在洞窟里,他走的很干脆,没有回一次头,毕竟没有人会对这里抱有留恋。
这不仅仅是一座矿场,这是一座无数感染者的坟墓,也许在提克里斯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有数不清的人葬身于此,他们或者死于疾病,也可能是承担不了沉重的工作和恶劣的生存条件。
但没有人会在乎,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死人在这里是没办法创造价值的,如果有人丧失劳动力那么他就和死人没有任何两样,会被丢弃如同无用的纸屑。
提克里斯转过身,虽然尤娜让她快点离开,但她仍然不肯这样放弃。
即使感染了磷化晶石又怎么样呢?她还活着不是吗?难道她被感染了,就不算个人了吗?
提克里斯看了一眼那个洞窟,那里面是生存下去的希望,但她突然想到,就算她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外面,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她现在甚至都可能离开了莱茵艮,也许一出去她就会被野兽吃掉,或者因为失去食物而饿死街头。
深深地绝望笼罩了她,她蹲下身,用双手抱住自己,仿佛这样能给她一点慰籍。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块被布紧紧包裹着的石头。
她打开那块布,里面的石头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她把它拿在手里,却感觉到一丝温暖。
她重新站起身,有些迷茫的回到了山上。
她想,也许她该听尤娜的话一个人离开。
可是她不想。
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不想一个人离开。
回去也许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她心里十分清楚。
夜里还是静悄悄的,这一夜,有人悲寂,有人新生。
提克里斯在灌木丛里重新躺下,她在经历了一天的工作和前半夜的奔波以后,她理应感觉到疲惫和困意。
可是她一点也睡不着,脑袋里像是塞满了空白的纸片,像是在思考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想。
突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在来,不管是克莱顿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都不喜欢大半夜在山上乱晃,除了提克里斯自己。
她的大脑被这些脚步声重新唤起,她身体僵硬,缩在灌木丛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但她的耳朵在黑夜里却更加灵敏,她听到了一阵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这声音她没有听过。
“你那边怎么样。”
“都好了,就剩这一边了。”
“嗯,你把东西拿过来,小心点,离那个矿洞远一点,别把它也……”
“我知道,不会让我们的功夫白费的。”
“这件事情做好了,老爷一定会满意。”
“到时候也能省一大笔钱。”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声音,那两人似乎手脚麻利,已经办完了他们的事情。
“好,走了,别被发现了。”
“嗯,快点吧,天快要亮了。”
然后那两人就离开了。
提克里斯在灌木丛里听的心惊胆战,她不知道那两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天已经蒙蒙亮了,时间在紧张的氛围里稍纵即逝,提克里斯手脚冰凉,她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眼珠动了动,看见了两个穿着深色衣服的背影。
她不认识那些衣服,但是却与她曾经见过的一些服装十分相似。
像是莱茵艮的军服。
即使细节样式不同,但各国的军服之间总有些相似的地方,她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又想起了那个画面。
人头被挂在门框上,身体倒在巷子里,没人敢为他收尸,他整整躺在巷子里一天,到了晚上他们院里的几个人才敢偷偷摸摸的把他埋了。
那天她拿着冰凉的草席,为那个人的尸体盖上了一层遮挡,虽然这没什么用,没法对他的身体起到任何保护作用。
但是聊胜于无,他们没钱为他买棺材,也没钱为他下葬,只好在远处的泥巴地里给他挖了个坑,把他埋了进去。
他们为了清扫掉巷子里的血迹,用了整整三天,提克里斯第一次直到,原来人身体里能流这么多血。
她忘不了,也不敢忘。
那似乎是在警告她,成为了她心里永远的一座警钟。
似乎有毒蛇爬上了她的肩膀,然后缠绕在她的脖颈上一圈又一圈,让她窒息,让她痛苦。
她用力抓了一把身下的枯枝,刺痛皮肤的感觉让她从回忆了挣脱了半分。
她沉默的喘着气,眼睛看着天上。
太阳要出来了。
烈日能驱散黑暗,却没办法剔除人心的污秽。
她有听到鞭子拖在地上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克莱顿催促的声音。
他着急的喊着:“都起来,都起来!今天有人要来!”
大部分人在听见鞭子拖地的声音是就已经反条件的爬了起来,剩下的人也被带着起来,在克莱顿再次用鞭子抽他们之前,全都一个个木偶似的站成了一排。
提克里斯也急忙跑过去,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身体透露出疲惫的信号,可她不敢停下步子。
提克里斯紧赶慢赶的进入了队伍,她站在队伍的最后面,队伍像一条长虫跟在克莱顿身后。
她垂着眼,好趁现在略微放松一下自己。
这段路不远也不算近,也要走上个几分钟。
矿洞旁边的植物早就被砍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光秃秃的一座矿洞,露出可供人出入的出口。
矿洞旁边的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一些防护用具,上面被标记了数字,是他们每个人的工作代号。
提克里斯记得自己的代号是什么,毕竟在这里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
她拿起那个带有“02”标记的防具,带在了自己脸上。
不管他们发放防具的用意是什么,提克里斯都要戴好。
这几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这里的工作熟悉于心。
他们都一个个排着队,拿着工具下了矿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