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鹓鶵(3),妖怪不可吃,白书双瞳,免费小说导航

第7章 鹓鶵(3)
    黾州是个算不上太富庶的地方,除了客栈酒楼之外,都是低矮的平常屋舍,紧紧相连,到了护城河附近就只是零零星星的些许。

    屋舍人家在忙着晾晒蚕箔,旁边的柳树和桑树投下凉爽的树荫。

    街巷不太宽阔,在两边摆放摊位后或许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即便如此,也是有很多人在来来去去。人海茫茫,彼此冷漠地走过,唯有下面的青色石板路不声不响地见证着日夜的更替。

    一个小姑娘穿着青布衣衫,手拿彩色泥人,双目中有怯弱惊恐之色,正在左顾右盼,却是因为刚刚人群涌过,让她和父亲走散。

    小姑娘所站的地方正是十字街口,在她慢慢寻觅时,有辆马车已经过了城门,飞奔而来,驾车的青年身穿皂衣,是官府里的人,并大声喊着:“让开!让开!州府急报,探子已经探知贼窝就在距此二十里的回风山上。众人回避!”边紧抖马鞭。

    那匹枣红马受到鞭打,发疯般地奔驰而来,行人纷纷避开,躲不及的瞬间倒地,头破血流,小摊小贩忙忙遮护自己的货物,却已有收不回的被撞的七零八落。

    看看马车将到小姑娘的跟前,青年男子只顾向前,猛然发现路中还有个痴痴傻傻的孩童不知躲避,心中一惊,惊惶失措。

    与此同时,小姑娘的身后不知何时也有个青脸大汉跨着匹黑马驰骋而来,青脸大汉似乎也有急事,快马加鞭,没有细瞧,等看到路上呆呆站着的小姑娘时才发现已难悬崖勒马。

    小姑娘名叫盼盼,住在黾州城外,这次和父亲来到城里,是带着竹笼的,里面放着家养的鸡鸭,准备把鸡鸭卖掉,买些新衣和糕点带回去。谁知街巷里的人太多,摩肩接踵,盼盼拉着父亲的手才没有被撞倒。有人大声吆喝叫卖,价钱降了许多,人群涌动,不断从盼盼和父亲身边经过,这时,竹笼里的鸡受到惊吓,飞出去一只。盼盼的父亲蹲下身,叮嘱她:“待在这里,哪也别去,我很快会回来。”

    盼盼点头,看着父亲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等过片刻,不见父亲回来,她向着父亲走去的地方寻找,最后发现,身边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再也不见父亲出现。

    盼盼发现前面很多人狼狈地躲开,接着就出现一辆马车,马车驶来,好像要从她的身上碾过去。又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转头,看见匹高头大马如倒塌的山岳压过来。

    她惊恐万分,连呼喊都已经忘记,紧紧攥住手里照着她自己样子做成的泥人,深深垂下头,嘤嘤低语:“父亲,你在哪里?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

    驾车的青年男子、骑马的汉子、附近的摊主和行人,以及街道两侧楼阁上的食客,都傻傻望着眼前的情景,动也不动,眼睛眨也不眨,仿佛知道,不幸的事将要发生,就是有神仙出现也难以改变小姑娘的危险处境。

    忽然,在错愕不已的人群里飞身而出个少年,见他足不沾地,鹊起鹘落,跃过小姑娘,挡在急急驶来的马车前。

    少年没有用自己的双手去挡马车,因为那样是无用的,即便他力大无穷,可以用双手抵住枣红马,但马的余力还会继续向前,到时候,他只怕要和小姑娘一起遭殃。

    他选择了较为聪明有效的办法——他如落叶似地攀附住马的脖颈,用匕首狠狠在它的胸口上刺下。

    枣红马猛地停住,直身而起,仰天长嘶,而后又稳稳地落地。

    车身难以停稳,向前滑出,被马的身躯所挡,纵然如此,枣红马还是向前滑出数尺方才最终停下,这时枣红马和盼盼相距已不足半尺。

    驾车的青年男子满脸冷汗,面无人色,已不知刚刚发生的到底是真是幻。

    少年双脚在枣红马身上蹬过,如离弦之箭射向另外一面,飞向黑马,只见他凌空抓住缰辔,双脚落地,顺势斜拉,在冲倒几摞鹅笼后才把黑马停在家纸扎铺子前。黑马被斜着拉过,刚好和盼盼错开,没有撞到她。

    黑马上的青脸大汉翻身跳下,双手抱拳:“阁下不仅救了这小姑娘,更是救了我,若是我把这小姑娘撞伤,会永远难安。”

    少年很洒脱的模样:“我刚好走在人群里,看见此情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的。举手之劳。”

    街巷里以及楼上楼下的围观者看少年不仅身手不凡,而且施恩不念,颇有豪迈气概,都啧啧称奇,爆发出欢呼声。

    少年可能也想不到自己的举动竟能得到如此多人的赞许,环顾四周,脸上呈现淡淡的笑意,不无自豪地说道:“多谢大家捧场!”

    眼光移动到刚刚盼盼所站的地方,发现那里空空荡荡,连个小姑娘的影子也没有,着慌不已:“刚刚的小姑娘哪去了?莫非我刚刚看错,本无小姑娘,还是小姑娘已被撞出去。要是那样,小姑娘可就有生命危险。”

    不见小姑娘,就好像一出戏,突然没有主角。

    众人议论纷纷,聒噪起来。

    就在此时,有个身形欣长的少年怀里抱着盼盼,从旁边酒楼的屋脊上飞落下来。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原有两个少年出手,控制马匹化解危险的是位在街巷行路的,以极好的身手解除危险的情形,因此得到众人的喝彩;掠地飞身将盼盼抱起又纵窜上屋脊的是另外在酒楼里喝酒吃菜的少年,这位少年从盼盼站在街巷里寻找父亲时,就已经发现她,并边喝酒边用眼光打量整条街巷,想替她寻找出父亲,没想到很快看到马车和马匹的出现,便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在众食客没有意识到的情况消失在酒楼二楼的雅座上。

    两个少年,谁也不认识谁,几乎同时出手,分秒之间,一气呵成地完成。

    这就是周华和白凤的首次见面。

    不过从这次行动里,周华和白凤是同时出手,但众人只看到周华用匕首刺枣红马,以力量逼停黑马,前前后后行云流水的动作,但是没有人留意到白凤是何时出现、何时出手的,他似乎是个幽魂,众目睽睽下无声无息地救走了盼盼。

    白凤不是幽魂,只是妖,但由此可见一斑——他的身手远在周华之上。

    白凤拉着盼盼,走到周华和青脸大汉面前:“小姑娘在这里,毫发无伤。”

    周华眼望白凤,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以前的老朋友:“早知有阁下在,我就不用出手,也不用伤了那位官差大哥的马。”

    白凤谦虚地说道:“若没有你出手,我恐怕没有时间救走这位小姑娘。”

    盼盼年龄不大,却很能看清世间的善恶对错,又有着很足的胆量,不怕生人:“两个大哥哥不要谦让,我顾盼盼心里清楚,是你们两个救了我的命,我会感激你们一辈子的。”

    青脸大汉微笑:“这位盼盼姑娘说的没错,你们两个同时出手,都是她的恩人,谁也不要再把这事推来让去的。再说下去,就显得生分,也失去侠义本色。”

    顾盼盼眼望周华和白凤,像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那样:“两位大哥哥叫什么?知道名字后,盼盼能常常记在心里。”

    周华好似有点羞涩:“我叫周华。还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

    白凤听后,微笑着说道:“我叫白凤。”

    盼盼把他们的名字念过几遍:“嗯,我都记住了。记住后,再也不会忘。”

    驾车的官差走过来,面向周华和白凤:“今天若非两位,我不知会闯下什么样的祸,好在现在,盼盼姑娘平安无事,其他人也没有损伤,我的那匹马虽挨了一刀,也无大碍。可以说是很好的结局。两位若不嫌弃,可否和我们同回去,喝上两杯水酒。”

    周华和白凤看出对方是诚意相邀,但却不想有过多纠葛,委婉拒绝:“盼盼和她的父亲走散,我们想在这里等她父亲回来,让她父女团聚。改天有机会的话,我们请你喝酒。”

    这时候,人群里走出个提着装有鸡鸭的竹笼、脸上挂有泪水的农家汉子,他看见盼盼,匆匆忙忙奔过来:“孩子,你刚刚没有事吧?”

    盼盼看见父亲,扑过去:“刚才我差点受伤,是这两位哥哥救的我!”

    盼盼的父亲刚才寻找女儿的时候已经听到路人的谈论,从那谈论里,他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女儿遇到危险,被人救下,便询问着向这边跑来,等到看见眼前的场景时才知众人传说的是真,就准备好好道谢相救女儿之人。

    盼盼亲自指出面前的两位少年救的她,那么,作为父亲的,为表感谢,便向前跪倒下去:“两位是盼盼的再生父母,请受一拜。”

    盼盼看见,也跟着跪下:“多谢两位大哥哥救我的命。”

    周华和白凤把盼盼和她父亲扶起:“如此大礼,我们难以担待。你们若是真想谢,那么在后面的日子里,好好地生活,就是最好的道谢。我们希望盼盼长命百岁,没有烦心事。”

    顾盼盼和父亲想把竹笼里的鸡鸭留下,被周华和白凤拒绝,但周华和白凤都同时看到她手里的泥人。

    顾盼盼便把泥人举起,放到他们跟前:“这个泥人就送给两位大哥哥吧。泥人只有一个,大哥哥有两个,分不过来。我回去后让爸爸教我捏泥人,学会后,照着两个大哥哥的样子给你们每人做个泥人。”

    周华和白凤看顾盼盼认真的样子,有些动容:“下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我们就都会有和我们很像的泥人!”

    顾盼盼执着地说:“是的,下次见面的时候。”

    周华和白凤看着盼盼和她父亲离开的背影,心中在想,还能再和这小姑娘见面吗?

    黾州虽不大,要想碰到也不是件易事,何况周华和白凤踪迹飘渺,今日在此,明日又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若能再见,得用多大的机缘,又在多少年以后。

    周华和白凤浮想联翩,驾车的官差却突然开口:“其实,我并不只是想邀请你们喝酒,我看你们身手了得,想让你们加入我们,成为捕快,为黾州的百姓出份力。今日,冷捕头也在此,他也正有此打算。”

    周华和白凤听后,转向青脸大汉,青脸大汉脸色平静,和刚才的神色没有不同:“不瞒两位,我叫冷霜,是黾州城的捕头,因为想去探听消息,便穿上普通百姓的衣衫,没想到张欢已经得到消息,探听出贼巢的所在。张欢急着来报信,我急着想知道消息,因此马车和马失控,差点撞到刚才的盼盼小姑娘。”

    缓口气,继续说下去:“回风山的毛贼非常厉害,我们派出很多探子,时至今日,才找到他们的贼窝。之前的时间里我们和那些贼盗交手几次,全都失败,这让我们很是头痛,也因技不如人深感自责。没曾想,黾州里隐藏着像两位这样的少年才俊,真是上天所赐,我和张欢都想邀请两位到衙,暂时委屈当个捕快,等捉住那帮贼盗,立了功,自然能得到举荐提拔,那时我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也没关系。”

    周华面露难色:“我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我挣到钱,买米回去给她煮饭吃呢。”

    张欢听到这话,似乎找到说服周华的理由,笑盈盈地道:“黾州虽是小地方,可是捕快的俸禄也算不错,每年有三十两银子可拿,你若是加入我们,就能和我们那样吃俸禄,不用东奔西走,家里的奶奶也用不着苦等。况且,两位身手出众,冷捕头肯定会格外照顾,能给两位先支领一年的俸银。”

    冷霜点头:“我向本州大人说明,可以给你们两位提前支领俸银,这不是难事。”

    周华心思活动:“如果真能挣到银子,我就和你们去捉贼。”

    冷霜和张欢相视而笑,对周华道:“一言为定。”又转向白凤:“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

    白凤无亲无故,也不用为银子操心,况且世俗之内,好像也没有其他事物能够左右他的心思,但他却想留下来,成为捕快,一来是因为他想和周华成为朋友,二来也是听闻黾州出现的盗贼多伤人命,想拯救此方百姓,但是他自由自在惯了,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也愿意成为捕快,想擒获回风山的贼盗,还一方太平,不过我有条件,你们要答允,事情就算说定下来。”

    冷霜和张欢都很好奇,看着这位身怀惊世本领的翩翩公子,突然觉得那种高不可攀已不见,藩篱被拆去,他同样成为普通人可以靠近的少年,说道:“你尽管开口,什么条件我们都能接受!”

    白凤感到自己受到重视,炙手可热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归,强忍笑意:“天下间,寺庙众多,寺规森严,可是很多寺庙里都有行脚僧和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就连很多官员,也有清客那样的朋友。我的意思,想必你们能明白。”

    冷霜和张欢当然知道,白凤的意思就是虽做捕快,却不穿皂衣,还是平常的装束,另外可以不遵循捕快必须要遵循的规矩,能够像平常百姓那样随心所欲,甚至于大醉一场。

    这些条件不算什么,冷霜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因此周华和白凤从当时起,成为州城的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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