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改妆,剑众生,离人横川,免费小说导航

    滕亮最终还是按照汤昭意思,在外城买了一处小小的房子。

    外城的房子不值钱,滕亮出身贫寒,是会过日子的,经过几番比较,选了一座院落的小小堂屋。

    堂屋也是杂院,一个院子里还住着两户人家。之所以没买院落,是因为预算内能买到的院落地段都不好。外城的地段不好,指的可不是交通不便之类的,而是指的不安全。

    外城有太多鱼龙混杂的势力,住在黑道势力地盘中受盘剥已经很艰难了,但可怕的是住在两个乃至多个势力的地盘交界处。那真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动不动杀人见血,早上起来说不定能捡到个胳膊腿儿啥的。而且常常换势力,每来一个势力就要交一遍钱,端的苦不堪言。

    滕亮挑的这个房子虽然矮小了一些,却是外城难得的黑道势力的真空区,因为在一处官衙附近。隔三差五倒有衙役巡逻,铺面也有人管,下水道也有人掏。滕亮只有住在这里,才有可能避开原来帮里兄弟的视线。

    院子里又住了一对老夫妻、一对母子,也没什么强势人物。滕亮仔细考察了一番,才决定买下。

    从此,老瞎子在晚年终于得到了自己的房屋。

    汤昭赶到房子时,心中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滕亮能把事办的这么妥帖。不但房子找的好,老瞎子搬进来之后连房间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家具虽简单,但也够用,锅碗瓢盆等家用东西也备齐了八九。

    滕亮得意洋洋道:“你看怎么样?要论办事我还真不输给谁。在帮里,除了打打杀杀,你要不给大哥办妥了事,你还能混得开?何况找房子落脚那是我从小就做惯了的。虽然老头子为了省钱,有庙住庙,有祠堂住祠堂,但偶尔也会找短租的房子住。他可会挑房子讲价钱了。我学那么几招也不难。”

    汤昭赞道:“确实好,比我强。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这时就见对面那对母子中七八岁的小孩子在门口好奇的观望,汤昭一笑,伸手给了他一块糖,那孩子叫了声“谢谢叔叔”,便跑了。

    汤昭笑道:“孩子……有点可爱。邻居都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吧?”

    滕亮撇嘴道:“你不是不让说嘛?似我这样的气质,往那儿一站,高低像个财主家的大少爷,至少也是个少东家,我要不说,谁能看得出来我是混混?”

    汤昭看着他,摇了摇头。滕亮道:“你上一边儿去。你跟我在一起,我的少爷气质降了一大半。你放心吧,只要他们不惹我,我不会叫他们知道的。”

    汤昭道:“人家不惹你,你隐瞒得住,那是个人就会。他们真的惹到你,你还不让他们知道,那才难得。因为那是做大事的人。所谓成大事者有静气。你藏的越好,将来越有出息。”

    说罢他拿出了自己的礼物。给老瞎子和滕亮的各几套四季常服,省着穿够用几年了。做衣服本就是寻常人家最大的花销之一,尤其是冬衣,老瞎子的棺材本儿怕是难以应付,汤昭便赞助了一些。

    安排好一切,汤昭再次确认道:“那我可走了,几个月之后才能再见。你能照顾好他?没有别的要求了?”

    滕亮拍胸脯道:“没问题!我做事,你放心。你去忙吧。我就在这儿等着当名门弟子了。”

    汤昭笑着拍了拍他,道:“有志气,那再见了。”然后又向老瞎子告别,转身出院。

    汤昭穿过杂院,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看到了辛苦操劳的母亲,看到了在院子里嬉笑的小孩,这是寻常又宁静的人间生活。

    希望他回来时,这里依旧如此平静安然。

    腊月二十三,小年。

    天降大雪。

    风雪吹了一夜,到了早上稍停,暮城内外白茫茫一片。

    今天是集合的日子,汤昭一大早起来上妆。

    既然决定要易容前往,汤昭早早就试好新的妆容。决定化妆成什么样子也是很重要的。一是要求二十岁以下,所以年龄、性别不需要改,而这些不改反差就很小,所以想办法做出差异感,不能让人联想到汤昭本人。

    另一方面,还要和汤昭的气质搭配。

    这不是说和汤昭本人的气质搭配。而是要和汤昭饰演的“角色”气质搭配。

    汤昭不仅要换脸,还要换性格。

    本来惊蛰山庄没有熟人的话,那换不换性格都无所谓,只要不让人一眼看出“汤大人”本人即可。但有了孟化舟这个熟人,再加上他越发忌讳原本的身份和五毒会扯上关系,所以他最终决定,从里到外换一个人。

    做决定容易,能成功可就难了。

    化妆危色可以帮他化,扮演出另一个性格可是完全靠自己啊。

    汤昭一点点看着自己的五官变得模湖,所有的特色都被修掉,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这时他已经在镜子前坐了一个多时辰。

    他本以为危色易容飞快,是有传说中的“人皮面具”,没想到是拿着各种油啊、粉啊的混抹,和当初黑寡妇给他化妆道童差不多,只不过手法更精细一些。

    “就没有那种脸一撕,完全换一个人的面具吗?”

    危色停下擦粉,道:“我还以为您介意在脸上蒙人皮呢?”

    汤昭惊奇道:“真是人皮做的?”

    危色道:“也有其他款式,人皮质地拟真一点儿。不过人皮面具也要化妆,把皮肤和人皮的缝隙遮盖起来,还要用手法贴合五官,不然做不出表情。好处是五官不用特意修饰,也方便填充。自跟了您,我再没自制过面具。都是阎王店时期的存货了。”

    汤昭摇摇头,道:“早知道用我的剑象幻化还更方便。”

    话是这么说,用幻境是方便了,却要剑象随时随地禁锢在脸上,一旦调用就会失去效果,限制太大。倘若没有孟化舟那件事,汤昭倒可以试试,现在有了要警惕的目标,就不能给自己这么大的限制。

    一直化了将近两个时辰,汤昭才得到一个可以持续半个月左右的“防水妆”,危色友情提示:真的下大雨,还是要做好防雨,以免花了妆被人当魅影给切了。

    汤昭对着镜子做了个表情,歪嘴露齿一笑。

    这个表情是从滕亮那里抄来的,属于但凡认识汤昭,就是想破了脑袋都绝不能和他联系在一起的表情。

    危色本是静静的看着,这时突然道:“我觉得您被污染了。”

    汤昭笑道:“没说一直维持这样子,只是试试表情的灵活程度。完全和没化妆一样啊,也不掉粉,厉害厉害。”

    他本来是打算装成危色那种三无的性格,但其实也很难。危色是几乎没有应激反应的,汤昭很难做到那种程度的喜怒不形于色。

    最后他只好东抄一点儿西抄一点儿,弄出个四不像来,最后落到一个根本上——脑子有病。

    汤昭换了新脸,出去稍微闲逛,熟悉熟悉“人物”。危色自己便变身成一个身材高高壮壮,相貌凶恶的“街头青年”形象出来,速度之快,让汤昭觉得他肯定是“撕脸”撕出来。

    看着那张凶恶的脸,汤昭感兴趣道:“其实这个形象很鲜明,我也可以试试。”

    危色直言道:“最好不要。您演不出来。”

    汤昭道:“装凶恶应该不难吧,我见过很多恶人。”

    危色道:“浮夸的性格好演,但不好维持。何况还有很多细节,要合乎逻辑。譬如您刚刚上街,有没有发觉别人对您的态度不同了?”

    汤昭一怔,道:“我没和别人说话啊?”

    危色眼神中充满了“都不跟人互动,你找了个屁的人物”这种神色,但还是很冷静的解释道:“您之前生得如此相貌,那么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会优待您、重视您……”他看汤昭张了张嘴,道,“您可能没察觉,但这种事是潜移默化中发生的。您现在换了这种相貌,别人可能会忽视您,您不要以为别人冷澹,寻常人生活都是这样的。”

    他指了指自己,道:“像这样的脸出门,所有人都会本能的害怕、避忌,长此以往本人的性格会因此而偏移,不但习惯还可能以吓人为乐,越发嚣张。您要顶着我这张脸出去,不出半天您可能要怀疑人生。”

    他看汤昭皱眉思索,若有所思的样子,道:“算了,都这个时候了,您别多想,想多了反而会乱。此行若有差错,建议您扬长避短。”

    汤昭道:“扬长避短,我的优势在……”

    危色指点他道:“您的优势是实力比别人强。若有人怀疑您,建议您直接动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

    易容结束,两人收拾好行李——虽然罐子里什么都有,但是什么都不带反而扎眼,一路来到集合地点,暮城十里凉亭之中。

    凉亭本是瓦顶,此时落了一层白雪,仿佛银山压成。黑寡妇就站在凉亭中,一身白衣仿佛融入雪中,唯独乌发黑眸,朱唇微点,异常惊艳。

    汤昭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在风雪天其实已经相当单薄,但黑寡妇竟穿着罗衣绫裙,只有一件斗篷遮雪,看着便十分寒冷。

    她第一眼看到汤昭没认出来,接近着发现汤昭放在肩上那只当做联络记号的黑蜘蛛,目光柔和下来,道:“小江来了?一路可顺利?”说着伸出手,将汤昭身上的雪扫落,顺手把黑蜘蛛取下来,笑道:

    “你如今真是长大了,当年看到水盆里的蜘蛛都吓得不轻,现在就这样大大方方把蜘蛛放在身上。你的个子如今比我还高了。”

    她语气柔和,却没有平时的柔媚,像是慈母又像长姐,她身后三个年轻人除了焦峰之外都听得呆了,只是摄于庄主之威不敢大惊小怪,纷纷偷偷看着汤昭。

    汤昭笑着寒暄两句,道:“被水盆吓到?是有这么回事。是圆晴姐姐说的吧?好久不见了,她今日不在?”

    黑寡妇带的三个年轻人里没有圆晴,想来是年龄超过了。

    黑寡妇道:“我放她出去做个分舵主了。她做的不错。你若想她,咱们回来聚一聚,她也是想你的。如今我身边这几个年轻人,焦峰你知道了,这是陈鹰飞和圆雨。”

    两个年轻人都是黑蜘蛛山庄打扮,圆雨略似当年的圆晴。

    黑寡妇听说汤昭有一个发小在五毒会下属帮派,为了向他示好,本来是想带上的,但是一问对方连夜跑了,如今不知下落,登时猜到这是汤昭的意思,便叫属下不要再找,此事也不再提。

    汤昭一一点头致意,道:“庄主,这回的题目有数了么?”

    黑寡妇摇头,道:“没人知道。我留在惊蛰山庄的耳目甚至都没见过那位公子,真是神秘的很。不过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题目,也还算公平。”

    汤昭微笑道:“也不是特别公平。因为我可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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