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活计很快开始,拉奇普安排好工作后便早早离开了农场,估计是去神庙了。没人监管,田地里一下热闹起来,我也迫不及待地想听玛戈讲昨天的故事,虽然故事内容真假参半,但他阿卡德语都快说得比本地人流利了,听他说话无疑是个绝佳的学习过程。玛戈很高兴我对他的故事感兴趣,开心地说道:“朋友,接下来的故事更精彩,你可听好啦!”
“话说到我接受了投资人的一大笔钱,带着队伍前往青金石的产地阿里阿尼亚。阿里阿尼亚远在东方,从来没有腓尼基人去过那里,苏萨的原石质量一般价格还极高,安善则是腓尼基人能到的极限,那里价格质量都不错,可要追求最大利润,只有前往产地!可安善离产地却仍然遥远,只有穿过层叠的山脉,无尽的沙漠,才能到达质量最好的产区。”
“幸运的是伊辛王与苏萨王相和许久,这条商路暂时不会受到战争阻断,只要给钱通关,警惕匪盗,巨大的利润不就滚滚而来嘛!我原本对这次远征充满信心,可在出了拉加什城后,一切都变了。”
“拉加什与吉尔苏是两座几乎连在一起的城市,过去一位传奇恩西联合统治两座城市,让这里声名大噪,现在则是伊辛治下的总督区,王权的边缘,由此往东就是埃兰人的土地。在阿卡德与苏美尔我们畅通无阻,一路买卖,刨去开支还有许多盈余,可一到埃兰人的地界,三步一卡,五步一哨,是个人就要从我这儿榨点油水,这也就算了,往安善的路上还强盗无数,我的队伍死的死,伤的伤,那些想跟着我发财的也早在苏萨就散去,到安善时队伍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咯!”
“痛定思痛,我决定花费重金雇佣一位本地向导,他会说阿卡德语,还有门路能联系矿场主,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我靠着丰厚本金苦心经营一路,利润却全捐给埃兰人了,你说这该找谁说理去!”
“向导不是埃兰人,他自称是雅利安人,老家在遥远的大草原上,现在逐渐迁往群山之中。他让我买了一车麦子,这是山里人最缺的,我们伪装成本地商人样子,有向导带路,一路有惊无险,终于是来到矿场。”
“矿场里热闹非凡,每个矿工都在尽力挥舞着镐头,这个傻大个纳尔萨斯是最勤奋的那个,等到一切归于宁静的时候,深蓝的青金石都快变成红玉髓啦!向导与领头的应该有些交情,交谈一番话仍愿意把石头卖给我,我带来的这么多麦子可比那些不能吃的石头有用多了,他们还好心地帮我装卸货物,忙活许久,我最终获得了整整一车青金石!如果能卖出去,翻个几十倍绝对不成问题!我恳求向导能再带我返程,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回去了,我提出付原来两倍的报酬,他却依旧态度坚定,无奈,只能再次孤独上路。”
“一路上又试着找了几个向导,要么语言不通,要么不识正路,磕磕绊绊浪费许多时日才勉强回到安善。在安善四处打听,找了些关系,花费大量银子上下打点,终于搞到一份免税凭证,又花些钱让一支商队同意与他们同行。自认为已经万无一失,只要能到苏萨,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享受啦!”
“显然不出意外的话该出些意外了,我在安善几乎花光了所有银子搞到的凭证前期还很好用,可一到苏萨地界他们就不再承认,没办法只能向商队借些银子,商队的人早就对我的青金石垂涎三尺,开的价一个比一个狠,这还不如直接给那些讨税鬼!可当士兵看到这些带血的石头时,一下便大难临头。”
“苏萨的大牢里,我与这个大块头再次相遇,吃不饱饭的他极度虚弱,几乎只剩个骨架子,嘴都要张不开了。我常年旅行在外早已习惯了饥饿,便把食物分他一半,一段时日他终于恢复了些神色,我倒是快要饿死了,为了保命只能用藏在牙缝的最后一点儿银子贿赂狱卒,让他多给一份食物,多舀勺浆糊对他来说举手之劳,我们俩也总算是能吃得稍微饱些。”
“确保不会饿死后,我对这家伙也有了更多了解:他虽然傻,却听得懂别人说话,最奇怪的是阿卡德语也听得懂,甚至还能用阿卡德语简单回答;对吃东西有种近乎痴狂的渴求,似乎谁给他吃的就听谁的,就像养了条大狗;力量奇大,只要他能吃饱饭,这监牢根本困不住他。”
“在大牢里蹲了许久,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不知道苏萨王发了什么昏,竟然征召我们这些犯人上战场。他发给我们每人一只长矛,其他什么也不给,就凭这怎么抵抗伊辛的大军?两军对垒时还把我们放在最前面,伊辛的战车看到我们这些几乎赤裸的犯人和奴隶站在前排,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刚一接触我们就溃不成军,各自飞散逃去,苏萨王的正规军也陷入混乱,这一下便胜负已定。我让大个把我托举到半空,挥舞双手大喊投降,对面显然没见过这滑稽的场面,又见我们没有抵抗便真的放过了我们,不愧是王者之师啊!”
“战斗结束后,我们作为俘虏被讯问,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我们的遭遇说得甚是凄惨,说得审判官眼泪都要下来了,最终同意放了我们,但在战争结束前必须作为工兵为军队服务,我感激涕零,这次终于是又度过了一次危机。”
“在军营的日子,我们遇到了莉娜,那时候她估计十三四岁吧,这么小年纪就作为见习祭司随军行医了,真是不可思议。她聪明活泼,充满好奇心,每个人都喜欢她,我要有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啊!她每天都会带些吃的给纳尔萨斯,没过多久就熟络起来,纳尔萨斯也很听她的话,但有些稍微过分的玩笑需要我复述一遍他才会照做。”
“战争很顺利,苏萨王以掏空整个国库和承诺二十年的供奉后才换得和平,伊辛王还在这儿派了总督。我们自由了,可身无分文家都回不去,莉娜便让我们跟着她回到神庙,一呆就是四年。但等我攒够了本钱,我就会再次上路,现在有大个作伴,倒是谁也不怕咯!”
他的口气平静,没有了昨晚的戏谑,他的遭遇比我还要离奇,却靠着强韧的意志坚持了下来,我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充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