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贝都因人,两河间的幽灵,起舞的灰烬,免费小说导航

第9章 贝都因人
    稍晚,羊群便开始聚集起来,缓缓朝一个方向走,越过小山坡后消失在视野中,我不由得加快步伐。越过那座山坡后,一顶巨大的灰色帐篷赫然出现在眼前,羊群被关在旁边用木头围成的简易羊圈中,还有两头灰色的毛驴拴在羊圈旁,帐篷旁有一堆营火,一个穿黑袍的人影在不停忙碌着。

    我走到近前,一只身材纤细的白色大狗很快发现了我,大声吠叫警告,驴子和羊群也随之叫了起来,黑袍身影循声看到我后朝帐篷内喊了几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清喝了一声,所有动物都停止了嘶鸣。

    他头上包着黑色头巾,没有遮住面容,棕色皮肤,眉毛与胡须相当浓密,鼻子略带弯钩,身上穿着白色长袍,外面披着宽松的黑色外套,腰间束着简易腰带,右手扶着腰部。他朝我走了过来,我赶紧向他大声问候:

    “萨拉姆(你好)!”他有些意外,但依旧笑着回应:

    “瓦雷库萨拉姆。”可惜我根本听不懂阿拉伯语,除了“你好”外还会的就两句了:

    “玛莎安拉(感谢真主)!”这句常在阿拉伯美景视频下看到也就了解了意思,

    “安拉?”但他明显有些疑惑,是我发音不准吗,我只得继续回应:

    “安拉!安拉胡阿克巴(真主至大)!”这句话没有穆斯林能拒绝,

    “啊,安拉胡阿克巴~”他只摊摊手,以稍怪异的语调重复了我说的话。

    显然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还想再说些什么表明来意,他只笑着伸出右手,我下意识的与他握手,他笑容更甚,对黑袍女人说了些什么后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帐篷。

    帐篷内十分昏暗,他用木棍撑起门口的皮质门帘,金色的暮辉照了进来,瞬间亮堂了不少。帐篷内空间很大,一张悬挂的毯子将帐篷分割成两个房间,地面上铺满了地毯,每张地毯上都有着繁复的几何形图案,多以红色为主色调,黑白黄蓝点缀其中。靠近悬挂着地毯的地方堆积了许多纱线卷和羊毛,梭子和一些不认识的工具摆在一边。挂毯对面吊着一张短弓,箭袋与长矛放在弓下,一些兽皮悬挂在弓旁。他撑好门帘后,在稍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下,拍了拍附近的位置,示意我也坐下。

    坐下后,黑袍女人端着金属盘走了进来,放在地毯上后便离去。盘中是一个泛着银白色光芒的茶壶,造型优雅,只用简单的线条装饰,俩个小茶杯应该是配套的,同样闪着银色光辉,茶具旁边放了些椰枣和坚果作为茶点。他斟满一杯茶后递了给我,茶汤呈深绿色,有一股浓郁的薄荷香气,刚刚一直在加速赶路导致现在渴得很,所幸直接一饮而尽,那强劲的清新感瞬间在口腔炸开,我不由自主地进行深呼吸,热烈而又清凉的感觉不断在腹内循环,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也得到了放松,我竖起拇指表示感谢,他开怀大笑,又为我斟了一杯,我再次一饮而尽,他也再次为我斟满,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招呼我吃些茶点,我拾起一个椰枣吞下,再抿口浓薄荷茶,长舒一口气,此刻,宛若天堂。

    第三杯茶快饮尽时,女主人又送来了食物,左手端着一个大木盘,右手托着一个小陶盘,木盘中放满了撕碎的烤饼,陶盘里像是一碗肉羹,她看我很享受精心准备的茶水,也面带笑容把茶具收走了,我不禁问他:“她不跟我们一起享用晚餐吗?”,刚一出口才想起他并听不懂我说话,随即用手指了指她,再指了指食物作了个吃的动作,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但只是指了指我后微笑着摇了摇头。唉,要是我们能互相听懂对方的语言该多好啊!

    他拿起一块烤饼,沾满肉酱后递给我,我没有推诿接过后大口咀嚼,松软的面片带着炭火的香气,咸香的肉酱入口即化,碳水与蛋白质的简单组合竟如此美味,我放下矜持,左右开弓,一盘烤饼很快就被我吃了大半,这饼干吃还是有些噎人,男主人又贴心的递过来一个木杯,里面装满了深黄色液体,我接过后喝了一大口,无数气泡瞬间在口内炸开,馥郁的麦香充斥鼻腔,熟悉的热感直冲脑门,这竟然是一杯啤酒!除了没有那种啤酒花的苦涩风味外和经常喝的啤酒简直一模一样,就着啤酒我把剩下的食物全部一扫而空后,他仍旧只是笑着看我,又斟了一杯茶过来,或是我吃得太过尽兴,丝毫没注意太阳已经完全下山,门口专门生起一堆火焰为我们照明。

    酒足饭饱后,女主人收拾好餐具,男主人起身去拿了把乐器后又坐了下来,那乐器和鲁特琴长得很像,六根琴弦,细看后发现上面五根是双线并起来的,那应该是十一根弦,共鸣箱像半个西瓜一样滚圆。他拍了拍乐器说:“乌德”,看来是这个乐器的名字,我点头重复了一下后,他捏住一根羽毛便开始了弹唱:

    “我家就是客人的家,我的床就是他的床;

    头戴面纱的羚羊,也不能让我将他遗忘。

    我同他谈天说地,交谈也是待客之方;

    尽管我心中在想:他即将进入梦乡。”

    不知为何,伴随着悠扬的琴声,我竟然完全听懂了他的唱词,不由得和道:

    “尊敬的主人你莫多怪,我确有许多话想和你倾心;

    我本来自遥远的东方,阴差阳错落入这荒芜之地。

    酷热煎熬下惨淡度日,掘沙食虫才勉强越过危机;

    大羚羊带我找到绿洲,泥石流下却顷刻化为灰烬。”

    他停下了琴声,兴奋地对我说:“啊,尊敬的客人,这是神明降下的奇迹吗,我们竟然听到了彼此的声音!”我也感到奇异,不过我本身在这里就已经足够奇怪了,再发生些什么估计都不会感到意外,我平静地对他说道:“尊敬的主人,或许吧,我来到这里就是神明的把戏,您的慷慨才是让人真正动心。”

    “哈哈,您真是客气,您夸我慷慨这是我最大的荣幸,如不介意,我再唱一首给您!”

    “请!”

    “向神发誓——一切秘密唯他晓得,腐朽的尸骨,他亦能使其复活:

    我常饿着肚子而慷慨待客,免得人家说我小气、吝啬。

    我羞于在黑暗中独自吃饭,而不点火招徕过往旅客。”

    歌声婉转动听,词意也简单明了,我鼓掌示好,他也笑着回应。

    “天色已晚,篝火已熄,今晚且就在寒舍住下,既然神明让你我心意互通,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谈也不迟。”我没有理由拒绝:“全听您的安排。”

    他抱着毛毯与枕头过来在大厅设好地铺,互道晚安后便与妻子共睡在挂毯隔开的里屋。我躺在地毯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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